“若是朕……那么从赫连将她带回,自然是两情相悦,她还何以酒中下毒,欲将朕置于死地再追随别人而去。”
往事牵动唇角,便如同根根纠绕的植物,地面看似分离出,地下却牵绊得牢,一幕幕历历在目,梦又不成灯又烬,人去影逝,旧人何处寻?
“如此,你的兄长将程依依带回了大越?”
“芳林新叶生。”越楚戈不作回答,却是落寞一笑,“那日,亦是个好天儿,就宛如是,多年后的某天,他遇见韩小菲的阳光。”
耳边是他平静地陈述,却仿若一叶轻舟,桨划心河。
看似无动于衷的女子,瞳仁早已泛动滢渟,用怎样的自持,去遏止心内那起伏漾动的酸楚。
注视她的越楚戈收回目光,缓缓地行,探手轻抚已是黯淡无光的檀木桌,“少年得知兄长归来,满心欢喜,听闻他正于偏苑练琴,便自顾一路奔去,却从未料到,下一分,天地余钟磬音,注定在劫难逃。就如同,雅林窗口那,一场劫数。”
啪,一滴泪珠,自韩小菲下眼睑轰然出落于地,无奈失败的抑制,终究是被心头的波澜冲破。
“桃花乱,乱双眼。花瓣雨纷纷,桃花树下,那粉红的衫子,仿若是,让周遭的桃花,臣服入土甘愿为泥。”越楚戈翕动唇,说及此段,轻若呓语,像是齿间辗转出那记忆中似水柔的桃花香,“流苏水袖如波漾,在天地间,舞成独具一色的风景,这道风景,一静间,是怎样的冰清纯如水,一动间,又是怎样的暗自画妖娆。”
越楚戈闭眼,眼角浅浅湿润。
昔日含情脉脉,怎奈二月短,弹指一瞬间,流年已偷换。听着他的话,韩小菲似乎能去想象,那年桃树下,两袖粉云流苏绽放怎样的美轮美奂,晕染这片天地,笼罩这道无意中掠过的目光。
“兄长看到了少年,暂停抚琴的指尖,唤了那少年的名,女子一闻转身,冰肌玉骨,如荷粉靥,仿似黯淡了日月,惟剩她的笑眸,光华一潋。”
越楚戈深深闭眼,韩小菲看到他的侧脸,眼目低垂,睫毛间那滴沾染的晶莹,宛若晨曦露水荡旋于叶,摇摇欲下,偏偏如是竭力眷恋那份绿,不忍坠去。
“你……”韩小菲试图开口说点什么,可吱声后却又发觉语言是如此苍白。
“打一开始,少年就明白,桃花粉靥不过他的一个梦,她的眼中,亦只有他的兄长,那就放在心底吧,少年这样想,如此而过也倒好,然世事总难料……一天,女子忽然找到少年,问他是不是喜欢她,少年惊愕,他不知发生了何事,只见她一直哭一直哭,本身胆栗的少年,终于鼓了勇气,探手将她拥入怀……而这一切,被追来的兄长看到,少年有些慌乱,不知所措欲要解释,她却突地拉了他的手,对着兄长言,她是爱上其弟,将要成为其弟之妻……兄长没有多话,只是微笑道了恭喜离去……”
韩小菲略微颦眉,似乎是想要联想那一幕。
“然,这一切,却是欺骗。”霍地,越楚戈转身,目光变得异常犀利,“无人知此意,歌尽满帘风,看世界温情暖意,不过是借此沽名钓誉,始终是雾里花假,一场欺骗。”
韩小菲猛地一惊,困惑看他:“她骗了你……怎么会……”
“这一切,都不过是一计,她假意对我生情,假意言兄长对她不好,不过是……”越楚戈说及此处,突地抬手,但见明黄袖袍张弛弧度,定于韩小菲眼下,“不过是为了它,这光鲜艳丽一身皮,这操纵天下风云之权,这掌控世间爵禄之利,一个被万人仰视的绝顶之位而已。”
他们布下一局,假意依依喜欢越楚戈,不过是利用越楚戈对依依的爱恋,让兄长可以掌握其弟,已达龙者之地?
是这样?会是这样吗?可是为何,韩小菲总感觉有哪里不对?
“最后,兄长得知父皇已是定下主意,皇位必将为其弟囊中之物,便心生一念……”越楚戈再次闭眼,深深呼吸,虽是极力平稳声调,韩小菲却听出了其中的痛意颤抖,“剜手足,杀其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