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望着她,就这么望着她,心底澎湃,然,表情终是无波。
百转千回那么多,却只不过化为淡淡一句:“你倒醒了。”
一句陈词,了若无痕,像是这一幕,他,不过看客。
她牵扯唇角,冷冷地笑。
眼下种种,都能成为她暗自嘲笑的理由。暗嘲自己算做什么?供他观赏的戏子罢了。剧情皆由他安排,目的只博他喜欢,他给予掌声,你就该欢喜;他给予冷眼,你就该哭泣;他要你生便生,他要你亡便亡;他一怒,你就注定是毁灭。
似水柔情皆往昔。他就是当初茶楼窗口那道徐徐春风?他就是当初叫人生恋的人间四月天?不是了不是了。她不再认得,真的不认得他了。
这样想着,韩小菲突觉碎般疲惫不堪,终是,闭上双目。
一滴晶莹沿眼角滑落。
那滴泪,缓缓滑过她的眼角,如同慢慢滑过他的心头。
越楚戈望着她。她不知,她的每个动作乃至每个眼神,都可以,不止可以且是足以动摇他。但自始至终,她都不愿走进他的心头去,所以,她终究是看不到。
就如同这瞬,望着她的他,手臂微微抬动一点点弧度,却透露出他某种渴望 —— 他恨不得,恨不得上前去,恨不得用手指拭去那点冰凉,恨不得拥她入怀,恨不得说上一句我好怕你就这么死去。
是的,她不知,一句温言软语,一丁点微笑,只要这些,就能瓦解,他心内筑起的那道高墙,就能给自己理由摒弃前嫌让往事过眼。
只是,遗憾。这些,是种困难,对他亦对她。
他的手指,终究僵在空气中。终究屈指,成拳。
他能做的,也终究不过是,沿唇边吐出没有温度的一句话,“韩小菲,养好你的身体,你还没权死,朕,还得问你话。”
能做的就只有这些么,深深地看一眼,淡淡地话一句,最终不过,拂袖,离开。
多么悲哀。
可笑那一抹明黄,纵然乱得了天下,却始终是,乱不了一个人的心。
背后,一屋烛光摇曳。
一步一步地走出去,越楚戈没做回头。
跨出门槛,抬头望。
夜深了。
雨还是淅沥沥不停。
越楚戈闭眼,拳头渐渐松开,才发觉,心又开始,隐隐生疼。他当然明白,这些日子,这些痛,又岂止是失城之痛?恋上一个人,就是亲手赋予他一种伤害你的权利。深谙此事的越楚戈怎会不明?岂止是明,是明得太透彻。所以六年里才这般守牢自己的心,只是世事难料,却不过一瞬,那种决心满满的坚持,却已如沙丘上的堡垒,一击,即损。
众人离开,室内。又静。
“主子,主子。”芸儿小小声在床旁唤。
韩小菲睁眼:“嗯。”
“主子要不要吃点东西喝点水?”芸儿体恤一问。
“给我杯水。”韩小菲强支起身,芸儿忙不迭以枕靠背。
“主子,你要快点养好身子,皇上担心得很。”芸儿动作飞快地将水端了来。
韩小菲侧眼一盯,不禁失笑:“倒是。折磨得不够多,当然是不想我这么死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