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均趴在柜台上，看着街上人来人往，几个个拿着风车梳着总角的可爱小童追逐打闹，欢呼着跑过“酒家眠”，陆均看着小童们，再转目看向自家的“孩子”，叹了口气，心想着李歌严实在是不太可爱！
这个不可爱当然不是指长相，事实上李歌严其实长得很好看，陆均的不可爱，指的是性格。
一个八九岁的孩子，却油嘴滑舌，虽然机灵，但是却不太勤快，鬼心思极多，最主要的是还吃得多。
李歌严被陆均盯的直发毛，心里嘀咕了许久，想了想最近也没有犯什么大错，于是顿时理直气壮了许多，心里也不再发毛了。
陆均趴在柜台上许久，昏昏欲睡，就在陆均渐入佳境，准备与周公下棋时，一个令人深恶痛绝的声音穿入陆均的耳朵：“哈，陆兄……”
陆均坐在后院的小亭子里，看着同样坐在自己面前的身材臃肿的少年及清癯老者，无奈的道：“袁先生和东方兄真是会挑时间呀！”。
袁非己笑道：“少郎君，正值年少，何至惫懒至此？”
陆均道：“先生，陆均初到西京不久，水土不服，贪睡些也是合情合理的。”
东方雍道：“陆兄说得是，不过有客来此，此处又是酒铺，陆兄不打算招待一下吗？”
陆均笑了笑，边站起身来，边道：“两位稍候片刻。”
片刻之后，陆均返回后院，两手提着两个黑乎乎的罐子。
“酒铺什么都缺，就是不缺酒。”陆均笑着对亭子的两人道，“松风酒，醇香厚重，埋了大概三年了，算是不错的酒，可惜你们来迟了几日，最好的松风酒已经被别人喝了。”
袁非己笑道：“有好酒就可，何必最好？”
陆均笑道：“先生说得是。”
一时之间，亭中酒香四溢，几人谈笑风生，似乎颇为愉快。
酒过半酣，袁非己笑道：“少郎君可知我来为何？”
陆均摇头：“先生和东方兄不是来探望我的吗？”
东方雍道：“自然是，但是并非只是探望，还有一件事，要告知陆兄，陆兄是修行者，可曾听说过学宫大比。”
陆均道：“东方兄说的是晋国谷州，扶风郡天下修行圣地——阳谷学宫所举办的，十年一次的学宫大比吗？”
东方雍笑着点头道：“正是学宫大比。”
陆均道：“今年是学宫大比之期吗？”
东方雍摇头：“不是，明年方是学宫大比之期。”
陆均看着东方雍，等待其后话。
东方雍也不卖关子，而是继续道：“学宫大比，十年为期，然而临近学宫大比之前，为了选拔各国最为优秀的年轻一辈的修行者，学宫会派出主审官联合各国举办第一次选拔，我陆国每次选拔的地点都在居南山，故而在本国的第一次选拔又称南山试。”
陆均看着东方雍道：“东方兄是想问我要不要去参加南山试？”
东方雍点点头。
陆均道：“让东方兄失望了，陆均并不打算参加此次大比。”
闻言，东方雍和袁非己相视一眼，皆露出了然之色。
袁非己道：“少郎君是因为自己修行不足吗？”
“并非如此，只是我不想参加罢了？”
“为何？”袁非己和东方雍同时问道。
陆均抬头望天，笑道：“陆均此生，除了逍遥欢快，没什么追求。去参加南山试，除了劳心劳力，最后我又能得到什么呢？”
袁非己叹了一口气，道:“少郎君，你这话不对。纵观天下，能够逍遥欢快的，一人也无。纵然跨过游无穷境界，超凡入圣的圣人们，也免不了劳心劳力。只是，少郎君，在这世上，单以修行者而论，境界越是高妙者，越是能掌握自己的命运。换言之，少郎君想要逍遥快活，就要不断的往上攀登，只有攀登至足够的高度，才有那么一点可能达到逍遥。”
陆均反驳道：“快活与否，皆有我心定，我心中觉得快活，那么我便快活；若是我心中不快，纵然身居高位，境界高妙，又有什么意义呢？”
袁非己笑道：“身居高位，境界高妙，难道也不值得快活吗？更何况世事浮沉，倘若有一日，有身居高位者要来打扰少郎君，少郎君一无势力，二无实力，又拿什么来应对呢？到那时，少郎君所求的逍遥快活，不过是空话罢了。”
陆均道：“袁先生也说了，纵然是圣人，尚且要劳心劳力。那么我苦求境界势力也没有用，倒不如得意尽欢，享乐当下。况且，袁先生也不必多说，陆均心中决定之事，少有更改，先生和东方兄还是勿要多劝了。”
袁非己叹了一口气，知道事不可为，不再相劝。
关于南山试的对话到此结束，双方观念不同，不再深谈。袁非己和东方雍又多待了一阵之后，起身告辞。
“先生，您为什么非要劝陆兄去参加南山试呢？”马车上，东方雍向袁非己问道。
袁非己没有立刻回答，而是掀开车帘，看着西市来来往往的人群，许久后才放下车帘，对东方雍道：“那日纪相被贬出京，大概是为了保护纪相，天枢处的那位出手起了一场大雾，京中十之七八的修行者都趁雾而出。老夫也凑了凑热闹，恰巧老夫那时来到了这条街上，也因此恰巧碰见了陆均观雾破境？”
东方雍看着袁非己，道：“破了何境？”
袁非己轻叹一口气：“破无用境界，踏入晦朔之境！老夫如今年过花甲，气血衰败，体躯羸弱，堪堪迈入春秋之境。陆均如今不过弱冠，就有如此境界，与名门大派的天才子弟相比也不差半分。到时若参加南山试，朝中在考核中擢选人才，以他的能力，怕是能在军中授予官职。军中重视修行天才，如果陆均能够得到军中培养，若无意外，不出十年，说不得就能窥见春秋门槛，到时也不过比当年燕国的那位二十六岁破境入春秋的陈襄王陈罄竹弱半分而已。若是机缘足够，破春秋境界，踏入游无穷境界也未尝没有可能！到时，一位游无穷境界的大修者，便是你的一大助力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