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说，要是毛大夫没有遇见咱，他会不会请他本院的中医科协助治疗，要是他请了，那他们的中医科会给出什么治疗方案呢？会不会也能和老师一样？“
“或许会比我的更好呢！”
彦波希的回答淡淡的，张阳瞥一眼后视镜，见老师双臂交叉着紧靠后座，脸上浮了一层捉摸不透的嘲笑，立马就后悔了自己刚才的废话。
因为老师曾多次告诫过学生，中医学博大精深，山外有山，人外有人，切忌闭关自守和夜郎自大。
面对着这么简单地一个病例，自己的诊疗方案尚做不到周全，已经让老师失望了，刚刚又抱着自满的心态说了轻蔑同行的话，就算没有明说，但老师是谁，他怎么会看不透自己这点沾沾自喜。
车里出现了一阵叫人窘迫的沉默，张阳还不自在地干咳了两声。
“要不，咱去暗访一下他们的中医科？”
彦波希向前附身，调侃似地问。
张阳有些怀疑自己的耳朵，刚刚的尴尬继而被兴奋取代，兴高采烈地直着嗓子叫起来，“当密探！？好啊！太好了！”
只见他猛打方向盘，来了个瞬间调头，把彦波希这个老司机晃了个东倒西歪，心惊肉跳。
“你疯啦！哪里混得驾照？”
“假期二十天速成！”
张阳回头甩了个笑脸，有点沾沾自喜。
只要老师肯和自己搭腔，就是挨顿骂他也毫不在意。
他怕老师自己沉默，因为他的沉默，叫人揪心。
“真是无知无畏！“彦波希惊恐之余，有些生气，忍不住对着张阳高声训斥，”你倒是急什么呢？“生气之余他复又语重心长地批评，”一定开慢点儿！这可不是你上山赶驴，稍有差池，那就是人命关天！你没看见道路上的标语，宁停三分，不抢一秒，这个道理难道你不懂吗？“
彦波希教训着，见张阳不反驳，就又调侃道，”你不怕死，我还想谋个高寿呢！”
“您老是人称的神医，不怕，一定能永远健康，万寿无疆！”
“去你的，什么万寿无疆，哪有什么神医！噢，照你这么说，医生就是铜头铁臂，就可以逞能找死了？“见张阳还是笑嘻嘻地不反驳，就胡起脸来训斥，”少耍贫嘴，好好开车！”
彦波希嘴上责备着，心里并没有真恼。
这可是他精挑细选的爱徒，沉稳内敛，细致勤恳，天资聪颖，是他心中暗定了的彦氏医脉的未来传人。
就是今儿的这般毛躁，想要严加管教，还是没舍得施以****，给的仍是阳光雨露，啰嗦几句也就罢了。
张阳心中暗喜，只要老师愿意开口，怎么教训他都乐于接受。
在张阳的认知中，老师除了在病人面前有笑容，对他们这些学生从来是认真严肃的。这让徒弟们都感到有些压抑，私底下还给他送了个雅号“薄喜先生”，后来又演变成了意思完全相反的“博喜先生”，这种显然的调侃，表达的却是学生们的共同愿望。
而这一切，老师是浑然不知的，只有在看到学生们心照不宣地“眉目传情””时，他用那沉默莫名的庄肃注视制止了那些轻微的骚动。
张阳有些后悔自己一不小心触碰了老师的逆鳞，也不怪他对自己发火儿。
据徐大夫说，老师原本也是个很活跃很有情怀的人，是那场突如其来的车祸，改写了他的命运，也改变了他的表情。
但张阳知道，他虽改变了表情，但情怀仍在，不过是个面冷心热的人罢了。因而，他敬重他，但并不畏惧他。
“你父母身体还好吧？你爸爸还坚持吃药么？”
彦波希忽然想起一件事情，顺嘴一问。
“嗯，都好。我爸爸吃了您送的药，腿病已经好得差不多了！我妈经常念叨您呢，还嘱咐我请您回家里住些日子，她好给您做你爱吃的春笋干，说要好好犒劳您呢！”
张阳没有回头，但面上洋溢着喜悦。
“举手之劳，说什么报答呀！”彦波希心中欣慰，微微一笑。“不过，你还得告诉你爸爸，注意不要再下水塘了，这个病就是怕潮湿和寒凉，就是平时也得多注意保暖!你回家勤快点，以后这些就是你的事了，你可知道？”
“嗯！”
张阳答应了一声，心里有些酸楚。就是老师不嘱咐，自己也会对爸妈的身体上心。他之所以学了中医，原本的出发点，不就是为了治好她们的陈年老病吗？这些年为了自己的学业，不仅是爸妈跟着受累，就是眼前的恩师也是付出了极大的心血的。
按照自己的家庭条件，他原来是想大学一毕业就去找工作的，是彦老师不舍得他这块“璞玉”，硬逼着他读了研的，连学费和生活费，都是老师给撑下来的。也就是因为有了这张文凭，才毫不费力地在家乡的县医院里谋到了工作。
没有老师就没有他的今天，这份恩情，即便是以后自己成为了像老师一样的人，他张阳也不敢忘怀。
父母的养育之恩，老师的栽培之恩，他张阳都要好好报答。
汽车很快转回医院，张阳去挂号，彦波希则在一旁的导医台旁边站立等候。
挂号处排着长长的队，看来哪里的医疗资源都是不足，张阳排队无聊，目光不由四处打量。
这家医院的门诊楼挺大气的，看来开用不久。楼有五层，回形设计，露天穹顶，环绕设柜台，正中央的一排排座椅上，坐满了人，人头攒动，人声鼎沸。
当他的目光转到老师身上时，他还是不自主地赞叹了一声，“老头儿到哪里都是标杆啊！”
一米八八的个子站在人群中，本就已经鹤立鸡群了，再加上堂堂的仪表和儒雅的气质，更显得器宇轩昂，卓尔不凡，就站在那里的那么一小会儿的工夫，就吸引了大家的目光。
张阳内心啧啧称叹，不知道造物主怎么就这么偏爱他的老师，让这个老男人的面容还保留着精雕细刻般的精致，，只见剑眉微扬，星目烁烁，鼻挺如梁，口方唇称，面容白里透红，精雕细刻一般，真是庄严里难掩慈慧，儒雅中尽显风流，把他这个朝夕相处的学生敬业看呆了一瞬。
“老天偏心也不该这样偏啊！”
张阳自言自语，惊叹着自己看一个长得好的老男人也会觉得赏心悦目，内心清明。
他这是把老师当一件艺术品来欣赏了，内心有种轻微的负罪感。
“愣什么！哪个科？”挂号窗口传来一声不耐烦且嘶哑的女声，打断了张阳的臆想，终于轮到自己挂号了。
“中医科！”
张阳赶紧收敛了心神，报了要去的科名。等把人家该问的都回答完了，窗口才摔出一本病例，黄脸的女挂号员板着脸对着他蹦出俩字，“二楼！”
“什么态度！”
张阳腹诽了一句，并没有发作。有道是好男不和女斗，更何况是在人生地不熟的香洲。
他拿起挂号单，找到了老师，一起来到了二楼“中医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