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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红升

满庭芳坐在总行的培训室里,看着在讲台上的单继坤,不能不惊讶于他的改变。

原先的那个说话有些腼腆的同桌师兄,已经今非昔比,见他在台上慷慨陈词侃侃而谈样子,满庭芳浮想联翩。

她和他同桌共度了四年四的光阴,虽说没擦出什么感情的火花,但却成就了一对可以在信纸上无话不谈的异地同窗好友,这让满庭芳无比庆幸,觉得终于有一份不落俗套的情谊。

当毕业经年以后,单继坤不远千里来向她表白的时候,她已经心有所属。

送走失魂落魄的师兄,满庭芳内心感到又愧疚又失落。

后来她收到了他一封长达二十四页的信,字里行间有无限的伤感和不甘。

单继坤告诉他,这封信是他流着泪写了一个月写成的,仍觉言犹未尽,以发出“爱不容易恨亦难”的怅叹而告终。

当她流着泪读完了来信以后,曾暗暗问过自己:假若没有王三丰,她会否接受他的深情厚谊?

答案是不肯定的,甚至是否定的。

因为他和她太相像了,也正是这份相像让他们相知容易相爱难。

当他收到他最后一封信告知了他已经和别人结婚的时候,她知道他们从此就只能天各一方“相忘于江湖”了。

此后的几十年,他们再无联系,她以为此生和他再也不会有任何的瓜葛了,谁知道竟会以这样一种台上台下的方式重逢。

重逢归重逢,他们没有联系,也没有去找机会单独说过话。

今夜是周末,同室的小毛早跑出去逛世界了,她正待在床上追剧,房间的电话铃响了。

她清了清嗓子,拿起话筒,“您好,请问您找谁?”

“庭芳,是我!在楼下大厅里等你!”

单继坤那一口浓浓的西北方言从电话里传出来,让满庭芳在瞬间回到了记忆中。

等到她下楼,师兄已经端坐在大厅东一侧的沙发里了。

“刚来,事太多,所以一直忙到现在才约你。怎么,没出去逛逛?”

单继坤的语调是平静友好的,没有半点当年离开时失意彷徨的影子,这让满庭芳放了心。

“不想逛!京城霓虹烁烁的,夜如白昼,让人觉得好不真实!“

满庭芳落了座,慢悠悠地说。。

“你呀,还是那么矛盾,爱热闹却又不愿往热闹的地方钻。“单继坤仍然觉得自己是最了解她的,他把一杯鲜艳的果汁送到她面前,来,”喝口果茶!”

满庭芳端起来,象征性地吮了一口,慢慢咽下,温热酸甜,甚是舒服,笑道:“师兄还真是会享受!”

“这是专为你准备的,我平时哪捞着喝这个!”

单继坤抱屈,面庞红润,清秀的五官依然紧凑,和满庭芳坐在一起,反衬得她颇为苍老。

他的身材也已经开始有些发福了,已不见当年羸弱的影子,身上的那件天蓝色精棉短袖制服,传递着蓬勃的职业气息。

“怎么样?这些年,还好吧?”

单继君注视着她,话入正题。

“你也看见了,平平淡淡的几十年过去了,就成现在这样了!”满庭芳浅浅淡淡地回答,像是在说别人,“你呢?”

“啊——,时间过得就是快啊!还将就吧,我媳妇在农行,今年也退休了,专门在家给我做饭,孩子去了法国留学,平时家里就俩人,也是平平淡淡地混着!你老公怎么样?我听李铮说,他干的挺成功的!你女儿也在上大学,而且是个好学校。你过得不错嘛!”

满庭芳不以为然地笑了笑,“呵呵,托福!他再成功,还是个体户,哪像你,已经是高级领导了!”

满庭芳说完了这话有些后悔,为什么要将他俩捏在一起比较呢?他和他又如何要比?

“什么高级领导!”单继君忽闪着眼睛自嘲,笑容有些虚浮,“再高级的领导,不还是得有人管着?我倒是挺羡慕你那个体户的,别的不说,自由!”

“哼哈,快别瞎说了,自由的代价是什么?个体户要是那么好干,谁还挤破头地考公务员考央企呢?咱班里,大家都以你为荣了,你还馋个体户?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了!“

满庭芳边说边笑,她猜想他应该愿意听到这样的赞扬吧,这是他该得的。

毕竟从一个基层的小职员,脚踏实地一步步走到今天的,其间付出的努力,定是常人所不及的,应该得到这份肯定。

可这些都是别人的看法,对于她而言,除了为老同学进步高兴一下,并不能影响她对他的认知。不管是当年的那个穷学生还是现在的总行高管,在她的心中,他始终都是她曾经的一位挚友。

“可还不是入不了你的法眼啊!”

单继坤莞尔摇头轻笑,像是试探,更像是自嘲,笑容里又浮现出不甘心,为什么?他一直以为,她对他的拒绝,是因为自己太平凡,如今已有些小成了,为什么她还是那样无动于衷?

”我只能说自己无能,本就配不上你!“,她把胜者的高冠戴在了他的头上,以消弭他心里的不平,也为了弥补曾经的伤害,“还是嫂子有眼光、有福气,挑上了您这样一只潜力股,造就了一位大领导!”

单继坤笑了,他知道这不是她的本心话,但既然顺耳,就先听着吧。

“嫂夫人好吧?”

满庭芳礼貌性地随口一问,表情恬淡,像只温顺的猫。

“她,很好!对我也非常好!“

他的心有些灰,那个没心没肺嘻嘻哈哈无拘无束的疯丫头哪里去了?那个意气风发古道热肠柔中有刚直率爽朗的小师妹哪去了?是什么让她变成了如今温顺的模样?难道这些变化来源于他的老公?

”他,长得高吗?长得帅吗?“单继坤忽而又闪着眼眸问她。

满庭芳知道他说的“他”专指的王三丰,只好笑道,“没你高,也没你帅!很普通的一个人!”

”我不信!他要是不优秀,你怎么会选他!”

单继坤这句话的口吻很似当年,这让满庭芳有些哭笑不得,她略略想了想笑道“等你忙完了,带着嫂夫人去我们那小地方玩玩,到那时,你就知道我所言不虚了!”

“......”

单继君脸红耳热起来,觉得自己在满庭芳面前暴露了浅薄。

“好!”

*******

王三丰今日起得很早,满庭芳不在家的这些日子,过得有点凄慌,晨起喂了喂狗,叫了几声冰冰,人家不理,只好开车往香洲的东南方奔去,那里是他艰苦奋斗的根据地。

王三丰的“瑞祥电子制品有限公司”规模并不大,二千万的资产和二十六名员工的公司,即便是在香洲市这样尚欠发达的县级小城市里,也只能算是一个小企业。

公司近年的资产利润率都在逐年递增,由于王三丰坚守着稳中求进的经营思路,没有赶潮流盲目扩大经营规模,稳中求进,因此避免了许多的投资风险,所以取得了净利润三成以上的递增速度,为他心中的那一刻脱胎换骨的飞跃,积聚着能量。

王三丰一到了公司,就把三叔叫到了面前,要和他商议一件大事。

三叔是从部队营级干部转业回到地方的一名军人,复员以后没有进入机关,跟着他下了海,主管公司日常事务,既是个实权人物,又是老板的掌柜,在公司员工的眼里,就是个“二当家”。王三丰此时看着三叔气哄哄的样子,心里添堵。

三叔把一本纸质的文件往王三丰的老板台上一甩,一屁股坐在沙发上,由于坐时用力过猛,在沙发上颠了好几下。

不用问,肯定又是跟那帮小青年镖上了。

“三叔,这一大清早,那几个捣蛋鬼又擦枪走火了?”

王三丰陪着笑脸,,给他沏了一杯茶,端到眼前,挨身坐下,“先喝口水,消消气,慢慢说!”

“气死我了,三儿,你要是再不换掉刘倜这个人,那就把你老叔辞退回家得了!”

三叔虽然已年过六十四了,但是身子板结实,说话声如洪钟,底气十足。这段时间许是男人的更年期到了,脾气擦火就着,常常和些孙子辈的小员工发生冲突。

王三丰脑子里迅速闪出刘倜的形象,高个子,瘦长脸,皮肤白皙,五官端正,戴眼镜,牙齿特别白,是公司的文职秘书,写作能力强,就是有点爱卖墨水的小毛病,平时好给大家拉大呱,讲段子,是办公室里的活跃分子,因为进公司比旁人早了几年,所以办公室的人都称他“刘哥”。

“刘倜他又怎么惹着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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