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今圣上自皇后逝世后便不曾在办过几场寿宴,如今这贵妃的寿宴虽不隆重,却也让朝中个人心生警觉
天绛时在宫门前停留了片刻
曾经母亲最喜欢的便是在宫墙上眺望远方,母亲说那是家的方向
那是去天澜城的方向
可母亲总是微笑着摇头,温柔的神情里晕染着些许悲情
“崔姨,你说,母亲所谓的家,究竟是什么”
崔氏扶着天绛时的手微微一滞,笑开了:“夫人的家,很温馨”
温馨是什么?因为皇宫没有这个东西,所以在母亲眼里这不是家吗?
“罢了,进去吧”
全贵妃的寿宴虽不隆重,但该来的二十四宫妃嫔,二品以上的诰命夫人都携着自家千金来了
腰缦妆容精致得体端庄,眼里阴着几分冰凉,此时正坐在主位上倒是有几分气势在
她斜眼扫视台下坐着的一众妇人,这种高高在上的感觉真是让人上瘾
这样想着,当眸子扫到一旁空着的座位时,眼里的怨恨一闪而过
戏已过半,天绛时才翩然而至
众臣妇妃嫔只得起身行礼
“闲王可是路上有事耽搁了?那真是可惜,错过了这一场好戏啊”
纵然腰缦起身笑脸相迎,可在场的人都听出了这斥责闲王迟到的意思
原本热闹的宴会顷刻间无言,只留下戏班子的腔音与这鸦雀无声的宴场形成了反比
现在得宠的是全贵妃不错,可有望继承皇位的却是眼前这个喜怒不形于色,笑得依旧温婉得体的闲王殿下
本着两边都得罪不得的意愿,在场的人都进入看戏状态
天绛时笑着扫了眼四周众人,开口道:“父皇呢?”
带着笑意的言语此刻却如刀子一样扎在腰缦的心窝上
仅三个字,就将她原本已经想好的挖苦天绛时的措词尽数压了回去
昼黎冷眼看着这场面垂眸,真是个不长脑子的女人。遂即朗声道:
“圣上被政务缠身,我家娘娘体恤圣上劳累,便劝了圣上不必来”
天绛时闻言眸底一片冷色,什么时候腰缦身边多了这么一个丫头了?
崔氏默默地将昼黎平凡的脸收入眼底,低声呢喃:“殿下,圣上还在御书房等您呢”
说是低声呢喃,可这音量却是让所有人都清清楚楚地听到了
“白鸠,本王送给贵妃的礼可准备好了?”
“准备就绪”白鸠持刀立在天绛时身后,望向腰缦的表情透着丝丝挑衅,娃娃脸上出现了难得的肃穆
“那。开始吧”
天绛时话音刚落,天上就开始开满了各色烟花
烟花这种东西,起源于穹苍,楼因境内见过这种东西的还没几人。因此在座各位都不免沉浸在瞬间的美好之中,连腰缦也有点被吸引了进去
在闲王府休憩的千代镜柒听到了这声响只是微微勾了勾唇角
烟花虽美,却转瞬即逝
“本王还有事,便先走一步了”
说完也不理会腰缦什么反应,直接就领着崔氏和白鸠离开了宴场
众人皆沉醉在这新奇之中,唯有昼黎眼底翻起了惊涛骇浪
这闲王果真是好算计
但这一点,她与主上在很久以前就已经很清楚了
昼黎暗自打量了腰缦一番,更觉得身边这女人简直是蠢到极致,连花瓶都算不上
至少花瓶不会多生事端
“崔姨可曾看出什么不妥”天绛时问道
“老奴眼拙,不曾看出什么破绽”崔氏摇头叹息,看是看不出来,但感觉上总有些不协调
“爷说的可是刚刚那个小宫女?”白鸠思索一番,“到也不能算是小宫女,照腰缦的性子与眼界,是容不下一小宫女替她开口的。除非……”
除非这不只是宫女
天绛时但笑不语,那人的身姿仪态都十分眼熟,只是一时不知道曾在哪见过罢了
既想不起来索性便不去想,世事变化无常,除了未雨绸缪,随机应变也是她的长项
主仆三人走在空阔的长廊上,背后是那一瞬璀璨的烟火。戏班依旧咿咿呀呀拉着长腔,欢喜的表面,暗下却已掀起波澜
旁人是不知,可柔妃却是看见了天绛时的暗示
柔妃将桌上佳酿一饮而尽,笑得灿烂
烟花啊……
她本是扬名在外的才女,纵然这宫墙困住了她,依旧束缚不了她曾经的记忆
江郎啊江郎,你曾说要带我游历世间,四海为家。不知这话如今可还奏效?
从来风花雪月动人,千里雨霁水天难分
如今我容颜已老,身也残败。曾经的或豪言壮志或海誓山盟也终是烟消云散
你于我,终归还是错过了……错过了啊……
“娘娘……”清涟不忍,只得扶了柔妃告假离开这宴会
“清涟……你说当初爹为何要逼我……为何要逼我啊!”
就是醉酒,柔妃也依旧温言细语,举止不忘大家风范
“哦?朕倒不知丞相逼了爱妃什么”
灯影明灭,一袭龙袍在黑暗中也是格外的明亮
清涟暗道不好,却是不能开口
“一入宫门深似海,即便我深爱着圣上,却无法像普通人家的妻子对丈夫撒娇一般。每天盼着圣上却又不敢惊扰,明明醋得不行还要与众多姐妹分享。如果我不入宫,不遇见圣上……我现在是否早已儿女成群,与夫君相敬如宾?”
清涟松了口气,偷偷地看圣上反应,只可惜黑暗笼罩了楼因皇整个身体,什么也看不到
楼因皇沉默了许久:“是朕对不住你”
“圣上是本宫的夫君,是天,怎会有错呢……清涟你不要乱说了,只要圣上开心,本宫……又怎样呢”
柔妃泪珠子连着滴下,惹得楼因皇过去抱起了她。曾经雍容华贵的才女如今在他怀里泣不成声,清秀柔美的容颜,眼中带泪,强颜欢笑,在此刻是多么的惹人怜爱
清涟终于松了口气,柔妃的心也平静了下来。只是两人都不曾看到楼因皇诡谲的神色
皇毕竟是皇,永远都不会去真正地相信一个人
防兄弟防臣民更要防枕边人
楼因皇微微叹气,殇儿果然还是成长了
她的人也有这个能力去帮助她
想曾经那个小小的肉团子,每天甜甜喊着爹爹的肉团子再也回不来了
是他亲手教会了她杀人,教会了她为君之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