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政处处长是一个长着一双色迷迷老鼠眼的高胖老头,人送外号“王教授”,虽然不知道他这外号怎么来的,只听欣雨她们说起他的时候就一副想躲的表情,据说他看见漂亮女生就色眼放光。第一次与之见面,暂且不做评价,虽然确实外表看起来是个色性极深的糟老头就是了。
“虞老师,那么今后我们就是同事了,大家都要为学校为学生们尽一份力啊!”王教授起身踱步到我面前,上前握住我的双手。
真的,他眼睛里果然放光了。我不禁暗地里打了个寒颤,鸡皮疙瘩都竖了起来。同办公室的老师们都抬头冲我微笑,似乎眼神里还带着点异样,弄得我好生尴尬。
我故作不经心地抽开自己的双手,右手抬起挠自己的后脑,“是是是,今后我一定会对学校负责,对学生负责,尽我一切所能来做好自己的工作。”
好一阵怪异气氛的寒暄,我终于走出了行政处的办公室,一溜烟遁走远去。其实吧,这王教授好像也没林欣雨她们说得那么恐怖,最起码我感觉他对自己的工作还是非常尽心的,从他桌子上整齐的放着各个班的学生资料就能看得出来,应该算是个对工作尽职尽心的色老头吧。
早晨八点二十到八点五十是学生的早自习时间,九点开始上课。我被安排在国贸大一二班担任辅导员一职,领导说由于我先前留校有做辅导员的经验,观察我带班一段时间,如果还可以,打算让我再接一个班。
现在这个二班是由任职刚一个学期的三班辅导员林欣雨临时带班的。据说这个国贸二班是学校出了名的调皮捣蛋“先进班级”,之前就是由我现在所居住的卧室前居住者张老师管理的,貌似她辞职不干的一方面原因就是因为这个班级让她挨过领导多次批评,心里压力过大导致的。听说到这,我不禁感觉压力好大,话说我以前刚毕业时带的班也没这么可怕啊。
还记得我以前带的那个班级的学生们从不叫我老师,都亲切地称呼我“姐姐”。毕竟刚毕业,年龄比起他们也大不了一两岁,怎么说以前还算是学姐。我应该感叹那时候带的班级真的很争气,无论是学习成绩,体育竞赛,还是文娱活动……样样都是学校里拔尖的。班级里贴满了各种证书奖状,弄得我这个貌似没做什么的带班辅导员也跟着沾光,连连受到系里好评。所以说,谈起带班经验,我真的没有,只能说当时运气好,接了个蓬勃向上的好班级。
既来之,则安之。既然选择这份自己满心欢喜的工作岗位,那自然要尽心尽力,不管是不是面对如何难缠捣蛋的学生。
在系主任和欣雨的陪同下,我来到国贸二班所在的班级,清了清嗓子跟着系主任走了进去,站在了讲台边。
系主任站在了讲台中央,双手撑在讲台桌子上,一脸严肃地望向教室的每一个角落。片刻后,他的眼神停留在了右边走道里地上的一张白色垃圾上。
“班里今天谁值日?”系主任音量提高,语气十分板正。
我扫视了一遍班级里位置未做满的学生一圈,有的趴在书桌上睡觉,有的干脆背过脸去看窗外风景,有的旁若无人地吃着手里的早餐,还有的吹口哨哼歌……果然是一帮极品学生啊,看着这一片凌乱不堪的景象,我的双手背到了身后,紧紧捏成了拳。
“田主任,这件事等会儿下课我来处理,您先宣布正事吧。”林欣雨眼神掠过我的脸,微笑看着讲台上的系主任。我想她心里肯定不好受,虽然只是自己临时带的班级,可她也算是用心了,可这些学生依旧顽固不化,确实让人有些失望。真不知道当时分班的时候,这个班级是怎么千挑万选出来的学生组成的,听说班里还有个当时以全系第一的好成绩进来的学生,可现在这情景,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系主任不温不火地敲了两下桌子,提醒学生们注意到他的存在,“从今天开始,你们班将由一位新上任的辅导员管理你们的日常学习生活,还希望你们能够积极配合老师的工作,不要再顽固不化,我行我素,否则以后这个班级还会存在多久,那就不好说了。”
也难怪系主任的话说到这份上,底下的学生还是一副不理不睬,各自做与上课无关的事。看得出来系主任也不想跟他们多废话,他所说的这个班级以后是否存在,意思是如果这个班级里的学生如若再这样下去,那么学校将要采取国贸五个班重新分班的打算。
系主任一脸怒气地摇了摇头,走下了讲台。对我招了招手,“虞老师,上来做个自我介绍吧!”
我点点头,压制心头那一团即将爆发的怒火,调整好情绪走上了讲台。不管班里在座的学生是否注意到我的存在,该做的自我介绍还是必要的,何况今后我还得与他们朝夕相处,说起整顿坏学生的手法,我还是留了一手的,“我们国贸二班的学生,大家好!今后我就是你们的辅导员虞老师。”说话同时,我拿起白色粉笔在身后的黑板上写下了自己的姓氏,“当然了,我不强求在座的各位叫我一声‘老师’,同学们可以称呼我‘姐姐’,这样更有亲切感,不是吗?”
“虞姐,你多大了?”我的话音刚落,台下有个正在吃早饭的男生坐在那悠闲地问道。
我冲他微微一笑,“你都已经称呼我‘虞姐’了,你说我有多大呢?固然比你们年龄要大,只是大不了几岁而已。”
我缓缓踱步到他要跟前,俯身问他,“你叫什么名字?”
“我啊?”他又咬了一口手中的粢饭,“你就叫我龙哥好了。”
他这一没大没小的回答,引得全班学生哄堂大笑起来。按理说我该怒斥他站出去才对,可我没有,而是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淡淡一笑。打开手中的文件夹,查找起学生名单里带“龙”字的名字,一览数行后,我终于找到了他的名字,“你叫…霍玉龙是吧?”
“没错,龙哥我是叫这名。”
合上了文件夹,带着笑容继续往后踱步而去。最终我的脚步停在了那张丢在走道上的白色垃圾处,弯腰拾了起来。我仔细一看,原来是卷纸上撕下来的一段纸巾,上面除了脚印以外,还有擦掉嘴上油渍的痕迹。为什么我这么肯定是嘴上的油渍?因为油渍上还夹杂着闪亮的淡粉色唇膏印。
虽然卷纸一般是放在卫生间里用的,但是有的小饭店的店家会批发这种质量比较差的卷纸放在餐厅里餐桌上的塑料卷纸筒里。擦哪都一样,反正它本身是干净的。
“同学们有没有听过这么一句话啊?人生犹如一卷卫生纸,越扯越少。”我将拾起的卷纸扔进了最后面的垃圾桶,双手背在身后,又踱步回到了最前排学生的身边。
“当然听过,现在网络这么发达,什么俏皮话没听过啊?”一个坐在右角落窗边,正在将口香糖包装纸折叠成纸鹤的女孩应答道。
“没错,你们生在这个网络发达的时代,大千世界的一切都能通过网络搜寻得到资讯。那么时代的进步与发展都是由千千万万的人做出的贡献,也许在不久的未知将来,我们班就会走出几个为社会做出巨大贡献的名人哦。”我语气故作调皮地鼓励道。
全班又是一阵低声笑语,“虞姐,你这是开哪国玩笑啊?就我们这个被全系视为毒害病体的班级,怎么会出名人?我看是进劳教所的名人还差不多。”霍玉龙昂着头,捧腹大笑。
“嘘……千万不可妄自菲薄。”我右手食指放在嘴唇中央,向大家眨了眨眼,“‘人生犹如一卷卫生纸’并不是什么俏皮话,在我看来,而是一句非常富有哲理的经典语录。同学们都知道卷纸这个东西是越用越少,越用越薄。人生亦如此,随着年龄的增长,每一天的成长都是在靠近死亡的那一天。卷纸用得干净得当,那叫值得,若只是用来擦桌子上一滴水,那就是浪费。人生在世,活着的时候若是能将自己心中的抱负实现放大,那就叫有意义;浪费时间,虚度一生,图一时之快,等到上了年纪再来悔恨,那就叫抱憾。你们的抽纸才刚刚启用,记得每一段都要用得其所。”我从左边又踱步到了右边的走道,学生的注意力像是都已经被我吸引住了,有的竟做出了思考状。
“那虞姐,你的卷纸用到哪了?”看来这霍玉龙是这班级里调皮捣蛋的领袖人物,每一次都是他提问调侃。
全班再次哄笑。
我没有生气,而是不紧不慢地等待大家的笑声渐渐停止,站在了整个班级前面的最中央,“老师的卷纸特别大,也特别厚。”
这是什么回答?同学们面面相觑地互相看着,有的人还投来了鄙视的眼光。
“我这话可不是说着玩的,这么说自然有我的道理。我是零五届毕业的大学生,也就是说零九年毕业进入到工作岗位上,其间我也做过很多工作,经历过很多以前我的老师讲给我们听的社会百态,有美有丑,有好有坏。可是为什么大部分人进入到社会大流中会觉得活得很累,感觉前途一片渺茫呢?因为走上社会的压力是远远超出自己曾经坐在课堂里幻想自己将来时候的情景。”见学生们都安静下来静静听我说话,我心里也欣慰了许多,重新站回到了讲台上。
“如今我兜兜转转了一圈,有缘来到了这所大学,接下了我们国贸二班辅导员一职,那是我的荣幸。你们先不要议论,说我矫情、假惺惺之类的。作为一名老师,我用我的职业来担保我说的话没半句虚言。能与在座的各位同学今后一起学习和生活,那是我们的缘分。就像不是同一个品牌同一个标号的卷纸不入一个包装箱一样。你们是纸箱里整整齐齐同个大小的精美包装卷纸,而我为人师表,自然就是将你们一个个小心翼翼放进一个包装箱的那名普通工人,经过工人手中的卷纸千千万,我自然就是个‘大号卷纸’,完好护送你们出厂投入市场。”
突然一阵“啪啪啪”地鼓掌声,原来是讲台边系主任情不自禁地为我刚才那番比喻性很强的大道理鼓掌。随之从在座的学生里也零零落落发出鼓掌的声音,那个霍玉龙虽歪着脑袋,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可我隐约看到他的双手正在书桌底下慵懒地拍手。
这样就对了,虽然班级学生的心还不齐,但是面对这样一个以调皮捣蛋臭名远扬的班级,他们能稍作一丁点的改变,不排斥我这个新任辅导员的到来,自然就是个良好的开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