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校行政部门领导通知我周末就搬进学校安排的公寓,周一正式报到上班。说起来这学校新建的校区还真不错,地理位置好,建筑大气,连员工待遇都没得说。教师公寓安排在学校外附近的一个新建小区里。根据地址一路摸到这,刚进小区大门就让我眼前一亮,高大的梧桐树干笔直整齐地屹立于小区两边,小区内的单元楼以四方形三面围绕,规模不是很大,却给人一种闲适安静的感觉。
三号楼802室。我拖着行李箱,看着手心里用原子笔记录下来的教师公寓地址,满心欢喜地走进了三号楼的电梯。
说来也巧,走出电梯站定在802号公寓时,正准备按下门铃,门忽然间从里面被打开,走出两个穿着一红一绿冬衣,胳膊挽胳膊正准备出门的女孩。红衣服带着一副眼镜,胖胖的脸蛋皮肤白净,一看就是个内向性格的人;绿衣服的女孩外形看上去前卫时尚,亲切可人。
穿绿衣服的开口问:“你是…新来的虞荼老师是吧?”
“对,是我,刚到这。”虽然不做大学老师很多年,可怎么说这几年都一直被“老师”“老师”的称呼着,当然也就很自然地答应了。
“嗯,你好!向你介绍一下,她是物流大二一班的辅导员陈蕙老师,而我呢是带国贸大一三班的林欣雨。公寓里还有一个到现在没起床的是市场营销大三一班的辅导员王丽凤,除此以外,她还教英语课。”绿衣服的林欣雨将公寓里居住的人员一一向我介绍了一番,内向的陈蕙貌似不太会和陌生人打交道,挤出的苦涩笑容让我感觉十分尴尬。
我微微点了点头,礼貌地回应道,“很高兴与你们相识,今后的日子还请多多关照。”
“别客气,在一块工作和生活,那是我们的缘分。”她笑说道,眼睛望向了旁边803的公寓,又向我介绍起这幢公寓的情况,“楼下一二楼是一家育婴公司的员工公寓,三至八楼当然就是我们学校的公寓,隔壁803连着上面五层都是学校附近一家杂志社的员工在居住。再往上是别的几个邻校租下来的公寓。总的来说这边小区居住的整体素质还是没话说的,时间久了,自然而然就与这里面的人熟络起来了。不好意思,一下子没忍住,跟你说了这么多。你快进去收拾收拾吧,我和蕙蕙去逛街了。”林欣雨不仅漂亮,待人也很热情。
寒暄了几句后,目送她们二人走进电梯,我拖着行李走进了公寓大门。
刚进屋,我再次眼前放光。这哪像合租的教师公寓啊,宽敞漂亮,温馨舒适。四室一厅,客厅左边是一个白色落地窗,右边是开放式厨房,洗手间在屋子的右角落里。宽屏电视,兰绒沙发,落地窗外的阳台上还放着各色盆景。
我的天啊,这里的居住条件比我自己家的都要好。这学校真够意思!我双手合十,眼神憧憬地感叹道,为自己拥有如此羡煞旁人的幸运而心生得意。
还没从欢喜中缓过神来,门铃声突然大作,按铃的频率急促而无节奏。
“谁啊,谁啊,别按了,就来。”我将行李丢在沙发边,小步跑到门口,通过猫眼,看到的是个一头凌乱鸟窝,神色焦急,双手捂着下身的男子。
看样子不是坏人,我犹豫了片刻,缓缓地打开了门。谁知对方一声不吭,横冲直撞地就往里面挤来。
“喂!我说你是什么人啊?一句话不说就往屋里冲,你想干嘛啊?”我上前拦住他,对方估计看我是女生,也没有用太大的劲,只是苦着脸,皱着眉头瞥了我一眼。
“新来的吧?哥等会儿跟你说,先让我进去。”那人终于舍得开口了,这一开口,满嘴的臭气扑面而来,熏得我是七荤八素。看他的样子,一定是刚睡醒从床上直接跳下来的,牙没刷脸没洗就出来释放毒气弹了。
我忍不住伸手在鼻前扇了扇,继而捏住了鼻子,“你到底是何方神圣啊?没刷牙洗脸就出来跟人交际,这是谁教你的啊?还有,一见面就自称‘哥’,谁是你‘妹’啊?”
他的样子看似比先前更加焦急,大冬天的,头上居然渗出细密的汗水来,捂着下身的双手直哆嗦。
他一字一顿地警告我,本来还算明朗的五官顿时扭曲成一团,“我说你有完没完,不了解情况就不要在这指手划脚地教训我。哥现在有事,要出大事了知道吗?”
里面右手边第一间卧室门被打开了,一个揉着惺忪睡眼的矮胖女人走了出来,“大周末的,吵什么啊?小霁子,是你啊。怎么,你们公寓的厕所又被全全占领了,来我们这蹭了啊?”
“谁说不是呢,你快点叫这新来的妹子让开,我快不行了……”他抬头对着里面大声唤道,希望那个矮胖女人赶紧解救她。
“快去吧,快去吧。一个公寓俩卫生间都不够用,你们那四个人还真是能吃能排的猪。”女人调侃道,咯咯笑起来。
只见那蓬头垢面,口臭无礼貌的男子以百米冲刺的速度,一溜烟消失在了我的面前。
“我说你是新来的老师吧?”她说话的同时指了指厕所间,“这家伙是隔壁803房的,他们那四个是懒人屎尿多,经常来借厕所的,以后就不要管他们了。对了,我还没自我介绍,我叫……”
“你好,你就是王丽凤老师吧?刚才过来的时候遇见了林欣雨和陈蕙两位老师,她们已经向我介绍过你了。”果然人如其名,王丽凤这个名字和她的外貌当真十分相配。不过她作为一名大学英语任课老师,我对她还是十分敬佩的。
原来那“鸟窝哥”是隔壁公寓的,刚才王丽凤叫他“小霁子”来着,即使是熟人之间的称呼,这家伙也太不被人尊重了,居然叫太监的名字。想到这,我忍不住心里暗笑。
“认识了就好,我先去洗漱一下,等会儿再说。”王丽凤打了个大哈欠,走进了另一个洗手间。
一刻钟以后,洗漱干净的王丽凤和“办完事”的那个男子一同站在了我的面前。
王丽凤抓耳挠腮地回想着我的名字,“我记得你叫虞…虞什么来着……”
我微微一笑,开口回答,“我叫虞荼。”
“噗!——”那男子立刻笑喷开来,臭气再次蔓延在空气中,“你叫…玉兔?好名字,你嫦娥姐姐呢?”他笑得上气不接下气,一股无名火顿时从我的身后冉冉升腾。正当我要爆发,他突然做出了思考状,愣愣的指着我,“你叫虞荼?你真的叫虞荼?”
“怎么?姐姐我行不更名坐不改姓。”我两手叉腰,高傲地回应道。谁让你在我面前自称“哥”呢,年纪看上去也不过和我一般大。
“你是不是在《知乐》上连载过小说?笔名叫‘兔宝’?”
“嗯?你怎么会这么清楚?”我不解地反问,上下打量起他。
他再次仰头哈哈大笑起来,理了理自己鸟窝般的绢丝头发,给王丽凤递去一个骄傲的眼神,“丽姐,麻烦你向她好好介绍一下我。”
“你自己没嘴啊,就爱耍帅。”王丽凤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继而语气平淡如流水账般介绍起他来,“他名叫屠司霁,在我们学校后面那家《知乐》杂志社上班,工作名‘梧桐’,是一名编辑。今年二十五岁。”
“我说丽姐,你怎么连我年龄都给暴露出来了,这个不该在介绍范围之内。”屠司霁眯了眯眼睛,笑意盈盈的说。
我知道这世界有时候给人的感觉很小,可是没想到会是这么巧。眼前这个看哪哪不顺眼的臭男人,居然是负责我写的小说的责任编辑……这是要闹哪样啊?老天爷,你还真是照顾我……我心里默默地对天哀嚎道,面对那个屠司霁勉强挤出一个问候的笑容。
我上前抬起他的右手,一厢情愿地与他握手,“兔斯基,原来你就是我的责任编辑梧桐啊……幸会幸会!没想到这么巧,巧到以后会做邻居。”
“土豆你个西红柿,你说谁是兔斯基呢?我可是你的编辑,你的责任编辑。”看他如此一副傲慢的态度,我也不再管他是不是我的责任编辑,何况现在写书只是我的副业,我现在可是一堂堂正正的大学辅导员,怕你我就不是我妈的乖兔宝。
“还鸡肉你个汉堡包呢。我一口晶晶亮雪碧喷你个透心凉!责编怎么了?责编不也两手两脚一脑门嘛!”目测看来,我们初次见面,这吵架的氛围就跟游戏里打怪似的,“噌噌”升级。
他两手交叉放胸前,歪着脑袋,“我看你是《爱情公寓》看多了吧?你以为把盐汽水换成雪碧,那鹦鹉脱了毛就变成蒸锅里的鹌鹑了?”
果然是搞文学的,这嘴还真溜。不过说什么我也是写书的,这点嘴上工夫都接不上,那我还有脸继续写小说吗?
我清了清嗓子,与之继续叫板,“什么乱七八糟的,当雪碧成为姐姐我的口头禅时,《爱情公寓》的剧本还只是一打白花花的A4纸呢。连鹦鹉和鹌鹑的个头都拿捏不清,你也好意思跟我在这叫嚣。你家鹦鹉长得跟鹌鹑似的啊?”
“好了,别吵了!耳朵都快被你们震聋了。”只见王丽凤双手举起,嗓门高出我们刚才八倍,一股强悍的气流冲口而出,“你们能不能消停会儿,刚认识就吵。不对,说起来你们早就认识了,只不过是通过网络而已。我说你俩也真有意思,吵个架就跟报菜单似的,一会儿土豆番茄,一会儿鸡腿汉堡,要么就是蒸鹌鹑,还外加一杯雪碧。怎么着?这是中西佳肴合璧啊?大家能认识并住在一起,那是缘分。以后相处的日子还长着呢,你们就准备一直这样,一见面就报‘菜单’?把全世界各地的美食都端出来?省省吧,美食也是一门艺术,怎么能给你俩当吵架词汇给糟蹋了。时间不早了,我这都被你俩说饿了,你们两个,一个将自己的行李放回房间去,一个回自己公寓去洗漱干净,等会儿一起下楼吃个饭吧。”
王丽凤不愧是在大学教育方面年数较多的一位老师,在我面前,她绝对是个资深级的。于是,从这一刻起,我了解到我以后的生活里,还有“兔斯基”这么一位极品衰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