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日阳光明媚。在上海，是感受不到春秋之时的，可以夸张地说一年只有冬夏两季，天气说冷就冷，说热就热。
一觉醒来，我的额头和背部竟汗湿了一些，可能是感冒快要康复加上天气骤热的原因。早晨洗澡是来不及了，只能拿毛巾稍稍擦拭一下。
看着林欣雨穿着件白色打底衫，外套一件薄薄的可爱豹纹图案的蝙蝠针织衫在我面前来回晃悠，真是让我羡慕嫉妒不恨。可怜我还在感冒期，得注意保暖，虽脱掉了厚重的棉袄，可还得套上一件夹克克风。不过我这夹克穿在身，还是挺帅气的。
打理好一切，依旧老样子，王丽凤载陈蕙先走，剩下我和做事拖拖拉拉的林欣雨结伴去学校。今天她的动作还算快，比平时足足提前了一刻钟出门。
“欣雨，学校追你的男老师应该不少吧？”我坐在欣雨的车后座，软软微风吹过她顺滑的发丝，散落在我的面颊，淡淡的伊卡璐洗发水香味扑鼻而来。
她将小电驴骑得越来越快，直视前方回答，“何止是男老师啊，看上我的学生也不少啊。你过阵子就会发现，有恋姐心理的男生还真是不少，小心你也碰上。不过话说回来，谁追我也没用，我早就心有所属了。我和男朋友已经交往了五年了，我们可是高中同学哦。”
“五年的恋爱，这么厉害？”
别说五年的恋爱了，就是两年，，七百多天，对我来说也是天文数字了。我那整一年的悲剧初恋，如今看来，还真是摆不上台面。
“是啊，我上大学以后才和他好上的，他是一名空军。”我能感觉到欣雨语气里透出的甜蜜和自豪感。
“什么，还是空军，这么光荣？欣雨，你真是赚到了，果然美人配英雄呢。”我羡慕地赞叹道，原来欣雨一直都这么幸福。
接下来听到的是欣雨银铃般的笑声，满溢的开心，抑制不住。
“那么，荼荼，你呢？你有男朋友吗？交往多久了呢？”
此时此刻，我真后悔刚才是自己先提起的这个话题。现在傻了吧，被反问起，却难以回答。
“我，我三年前……”
只听尖锐地一声刹车，我的脑门猛地撞上了欣雨的后脑勺，同时哀嚎出声来，我刚才的话也被堵了回去。欣雨在一个抄近路的巷子里，猛刹了车。
我揉着额头，哀声问，“好痛……欣雨，这是怎么了？”
“你自己看前面。”
我顺着欣雨手指的方向，歪着脑袋看了过去。只见一白发老人躺在路中央一动不动，旁边还倒着根龙头拐杖，一辆眼熟的单车斜靠在墙边。老人的西北角方向，屠司霁正将赵淳按在墙上，面露凶相的不知道怒斥着什么。
“天哪！这两个人怎么会碰一块去？出什么事了？”
我赶紧跳下林欣雨的小电驴，迈开步子，急冲冲地跑上去。我上前伸出右手卡着屠司霁的脖子，右腿笔直地伸到他的小腿前，用力将他往后掰开。只见他脚下一个没站稳，一屁股摔倒在地。
“你们这是干什么啊？这一清早的，怎么就打起来了？”欣雨架好车子，也上来帮忙。她将跌到在地屠司霁一把拉起，帮他掸起身后的灰尘。
我面对赵淳而立，看他的眼神里透着一点怜惜。正当我要伸手担上赵淳的肩膀，问他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我的肩膀这时从后面被人掰了过去。
“你来凑什么热闹？凭什么把我弄倒在地？”屠司霁黑着一张早就阴沉下来的脸，大声怒吼道。眼神透过我，又指了指赵淳，“他这臭小子，骑车把这老人家给撞了，还想一跑了之。我把他按住讲理，有什么不对？是我错了吗？你凭什么跟我动手？”
和屠司霁认识的这些天以来，他整天都是一副吊儿郎当的乐天派形象，我从来没见过他这么生气。即使是昨晚我不小心看到他准备洗澡的情景，他也不过是半开玩笑的和我发怒。
我明白屠司霁这会儿在气头上，刚才我对他用的那一招确实力气太大了点，让他狼狈倒地，是我的不对。所以我对他说话的语气变得平和下来，“你不能好好跟人说吗，用得着一副怒不可遏的表情跟人家动粗吗？”
“他都准备逃了，我能不生气吗？人上了年纪本来身体就虚弱，虽然只是被他的单车撞了，可长时间躺在这，是会出事的。”屠司霁又上前两步，指着赵淳的鼻子，“我说你这家伙哪配做老师啊？自己做的事不敢站出来承担，还想溜之大吉，你的良心过意得去吗？”
屠司霁依旧指着赵淳怒骂，要不是欣雨在他身后将他拦住，恐怕他又要冲上去和赵淳扭打在一起了。
“人不是我撞的，真的不是我撞的……”赵淳的语气轻慢，虽然刚才一直被屠司霁恶狠狠地训斥，却一点都没有表现出怒容。
“你特么再给我狡辩一次试试，我看到你的时候，你的单车是不是倒在一边的？你是不是伸手去探老人家是否有鼻息的？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不是你干的，你为什么还要慌张上前去试探？你这种人我见多了，闯出祸没种担当。”
“别吵了！现在在这嚷嚷有什么用？赶紧叫救护车才是最要紧的！”我蹲在老人的身边，将他小心扶起，靠到墙边坐好。
“你们来之前，我已经打过120了。你叫赵淳是吧？今天这事被我碰见了，你就别想跑得掉。该负的责任，你必须都得负上。否则……”屠司霁两手握拳靠在一起，发出“咯咯”的关节声。
“你再怎么威胁我也没用，不是我干的就不是我干的。就算把事情闹大了，我没干过的事，我也终究不会承认。”赵淳离开墙边，轻轻拭了拭肩头的灰尘。
“你还敢……”
“够了！”我打断了屠司霁接下来的话，怒声遏止。眼神又停留在了赵淳的身上，“我相信赵淳，这不会是他干的，我想撞倒老人的肇事者，应该早就逃跑了。我相信赵淳的为人，我相信他……”
屠司霁愣愣地看着我，眼睛里满是失望的神色。他挣开了欣雨的束缚，一步一步地走到我跟前，然后蹲在了我的面前，“是因为他是你的同事吗？是因为在你晕倒的时候，他把你送去了校医务室吗？是因为他上门给你送一堆常用药品吗？……行，虞荼，我告诉你，我这人什么都没有，唯独只有一颗正直的心。”
我细细打量着屠司霁的面庞，从来没看过他这么认真的表情，认真到透过他褐色的瞳孔，我仿佛看到了最真实的他。认真的面庞，竟如此俊逸明朗……
这时，救护车已经赶到。我让林欣雨到学校后帮我和赵淳请半天假，说明一下情况。并劝说屠司霁先去上班，什么事等事后再说。我和赵淳跟着救护车陪老人一同去了医院。
在医院的急诊室外等候的同时，我脑海里一遍遍回想着刚才屠司霁生气离开的背影。身材高大，却失了平日里应有的朝气。赵淳坐在我的旁边，从救护车一路到这，我们一直都沉默着，谁也没对谁说一句话。
我把刚才从老人口袋里找到的老人机递给赵淳，轻声开口，“给老人的家属去个电话通知一下吧。”
低着头的赵淳没有及时拿过手机，而是淡淡问了一句“你真的…相信我吗”？
我的左手拍上了赵淳的右肩，笑了笑，“我信，我相信你，更相信自己的直觉。”
他侧过脸来，也冲我露出了一个不怎么开心的笑容。接过老人机，起身走到大厅的窗口处，拨通了老人家属的电话。
大约半小时后，主治医生从急诊室走了出来，同时老人家属也到了医院。
“医生，医生，我爸怎么样了？我爸到底怎么样了？”老人的儿子焦急地上前询问。旁边那人应该是他的妻子，同样眉头紧皱。
医生不紧不慢地拿下口罩，笑说：“不用担心，老人没事。只是脚腕处轻微骨折，之所以会一直昏迷不醒，是因为他心脏供血不足造成的，刚刚已经做了救治措施，还亏这两位年轻人送来的及时啊。”
我和赵淳站在一边，沉默看着老人的家属。只见老人的儿子激动地侧过身来，上来与我们一一握手，一个劲的感谢。
“太感谢你们了，太感谢二位了。要不是你们，我爸可能已经……我二十岁的时候就是去了母亲，一直和我爸相依为命，如果这次不是你们施救及时，我想他就可能这么……那样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了，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我一定要找到那个无良肇事者，一定会找到他……”
老人的儿子感谢的同时，泪雨婆娑，我想他一定和他父亲的感情非常深厚。老人没事就好，人无论处在哪个年龄段，他终究是一条鲜活的生命。
不久后，老人从病房中醒过来，他亲口说出了撞他的人是一个收废品的三轮车主。老人以及他的家属再次诚心感谢我们，并说要用重金答谢，我和赵淳坚决拒收，与之寒暄了几句便离开了医院。
走出医院大门，看着走在前面赵淳显得有些落寞的背影，我开口问道，“现在可以跟我说说，是为什么了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