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睡,再醒来,已是日上三竿。
房中除了她,已无旁人。
推开门,一缕阳光打在脸上,刺得青桑眼睛有些疼。
“公主,你醒了。我这就去打水给您梳洗。”玛喜见青桑起身,赶紧迎上服侍。
这北戎的下人倒都不称奴才,直接称“我”。青桑看了玛喜一眼,只见她举止和神色都表达了一种恭敬,似乎并不是因为瞧不起她才称“我”。青桑对这些等级本就不上心,也就没在意,问道:“驸马呢?”
“王子一早就起身出去了。临走时还嘱咐我不要打扰公主,说您昨晚累坏了,让您多睡会。”玛喜说完,咧开嘴暧昧地笑了笑。
青桑忽然明白她误会了,但又不好解释,就随她去了。
玛喜打了水给青桑梳洗干净,却在这梳头上犯了愁。这玄朝的发式玛喜实在是不会梳。
青桑见玛喜拿着头梳无处下手的样子,这才想到玛喜不会梳这玄朝的发式。于是,青桑说道:“玛喜,你能找到北戎的衣裳吗?”
“能,公主的意思是……”玛喜问。
“我既嫁到北戎,自然要入乡随俗。驸马早已换成戎服,我也应如此。你帮我去取一套来,再为我梳个这边的发式。等会我要去给大妃请安。”青桑道。
玛喜有些意外,但听她说要去见大妃,似乎很高兴,立马就取寻了一件黑色红宽边长袍,又给青桑梳了辫子盘了起来,并在头上给她戴上北戎的发饰,有橙红色的蜜蜡珠,有蓝色的松石花,还有一支刻着繁复花纹的银簪子。这些做完后,玛喜又打开一个盒子,里面都是些手镯戒指。
“你从哪弄来了这些?”青桑问道。
玛喜一边请青桑挑选自己喜欢的首饰,一边回道:“这些首饰都是大妃昨个遣人送来的。大妃说玄王如此客气,送来三车金银首饰献于戎王,又将公主嫁于我北戎,我们也不能寒碜了公主。这些首饰都是上等的。昨个公主睡下了,我便未曾禀告。今个公主穿戎服,正好可以做配,我就赶紧同衣服一块取了来。”
青桑一听,脸上露出一抹意外,不是意外大妃送她首饰,而是这才知道她的三车嫁妆已被火茸占为己有了。昨天发生了太多的事,身边的人又没几个活着了,这才没注意自己的财产已被人占了。
三车的珠宝绸缎才换得你两盒子的首饰,这生意还真是稳赚不赔。贪财好色,用在你戎王身上真是恰到好处,青桑在心里冷笑。同时,又有些心疼昨晚赏给轧鲁的玉镯子了,那可是上好的白玉。早知道自己已经成了穷光蛋,昨个就不那么大方了。
但表面上,青桑即刻恢复如常,淡淡说道:“母后真是有心,宝翎感激不尽。”
玛喜赶紧说道:“以后公主和大妃就是一家人了,何须说这样的话。”青桑刚刚的那一抹惊讶和气愤没能逃出玛喜的眼睛,但见青桑如此快的恢复如常,不由地佩服起青桑。
怪不得大妃昨个一见玄朝公主就说成事有望了。这公主还真是个聪明人,懂得深藏不露。
“这是什么?”青桑拿起一只手镯,只见上面穿着一只白色海螺。
“公主,这是白色海螺镯,传说带着这种手镯能够逢凶化吉,死后还可以走向幸福的彼岸。”玛喜说完,忽而想到在公主大喜的日子提到死字,大为不敬,慌张地看了青桑一眼,见她并未有异色,只顾着端详手中的镯子,这才放下心来。
北戎并未在海边,反而有海螺制作的镯子。青桑仔细看了,发现这个白色海螺应该是化石,如此说来这镯子也是价值不菲,而且寓意很好,便给戴上了。
打扮好后,青桑亲自去取了昨个从戎王火茸那讨要来的“海蓝宝”,便命玛喜一同去了大妃古丽阿伊那。
“快起来,快起来。”大妃古丽阿伊一见青桑朝她行礼就急忙上前扶起了她,“你今个这身真好看。我们宝翎真是天姿国色,穿哪种衣服都好看。”
古丽阿伊拉着青桑的手,不住地赞叹道,左右瞧了一番后,又和蔼地说道:“来,坐到我身边。”
青桑乖巧地坐在了古丽阿伊的旁边。
“其实你不必日日都来的,我们北戎,不比玄朝有那么多的规矩。”古丽阿伊说道。
“宝翎远离家乡,在这里也只有父王、母后、达格几个亲人,自是要时常前来请安的。”青桑注视着古丽阿伊,微笑道。
古丽阿伊见她如此说,说道:“我儿也是可怜,如此年纪便远嫁到此。你若是没事,日日来都可,也可陪我说说话。”
青桑笑着点点头。
“大妃不知,公主对您可是挂心,说是今个起晚了误了请安的时辰,便连早饭都没吃就来了。”玛喜在旁边说道。
“这怎么行,怪不得我见你脸色不好。旺姆,去取些红糖果折来。再端些新挤的羊奶来给公主。”古丽阿伊对旁边的侍女说道。
“羊奶就不用了,母后,宝翎喝不惯那个。”青桑一听羊奶就感觉到反胃。
古丽阿伊笑了笑,又对刚走出几步的旺姆说道:“那就给公主端杯水。”
旺姆领命去了。
不一会儿,带着甜香的红糖果折便端上了桌。青桑正饿着,连连吃了好几个。
“慢些,瞧,把我儿饿的。”古丽阿伊宠溺地笑着。
“不瞒大妃,昨晚公主吐了,肚子里空着呢!”玛喜说道。
“哦?为何?是不舒服吗?”古丽阿伊问道。
青桑没吭声,她知道这玛喜正是起话头想要朝古丽阿伊汇报昨晚的事呢?既然如此,她又何必多嘴。
端起茶水,假意吃噎着了,大口大口地喝着水。
“宝翎,慢些吃。母后这有得是。玛喜,你快说,到底是怎么回事?”古丽阿伊一边心疼地叮嘱青桑,一边喝问玛喜。
“大妃可记得,公主昨个要了枷洛王妃府里的奴隶水栗?”玛喜问。
“自然记得,怎么?枷洛不舍得?没送来?”古丽阿伊问。
“人倒是给送来了,只是给灌了哑药,已不中用了,还给毁了容,吓得公主都吐了。”玛喜说道。
“枷洛真是越来越过分了。处置奴隶也就算了,竟还吓了宝翎,真是越发不懂事了。”古丽阿伊气道。
青桑喝着水,吃着点心,静静地看着、听着这主仆二人一唱一和。
“既然已经不中用了,让她呆在府中也是麻烦。早些处置了,省得再吓着公主。”古丽阿伊冲玛喜说道。
玛喜没敢马上答应,征询着抬眼看了看青桑。从昨个她见青桑找褚太医救治水栗,就知道青桑是不会放弃水栗的,所以听大妃命她将水栗处置了,自然不敢答应。
青桑见玛喜没有做声,反而看着自己,明白了她的心思。这玛喜真是个人精,知道什么时候该做什么,该说什么。
青桑放下杯子,说道:“多谢母后关心,只是水栗实在是可怜,宝翎心软,见不得她就这样枉死了,已命褚太医给她医治,想来命是能保住的。”
古丽阿伊见她如此说,也不勉强,转而说道:“既如此,就留着她在你府中,只是既已毁了容,好了也不能在你身边伺候了,就让她干些粗活吧!”
青桑“嗯”了一声,答应了。
吃完点心,青桑觉得精神好了许多。从怀中掏出一个精美的小方匣子,置于茶桌上。
古丽阿伊一瞧,见是昨个装“海蓝宝”的匣子,一惊,问道:“这是?”
青桑浅笑着打开盒子,深蓝色的宝石润泽晶莹,在透过窗格的阳光照耀下闪着流光溢彩。
“昨个宝翎任性,竟朝父王要了个如此荒唐的赏赐。这‘海蓝宝’价值连城,岂是宝翎受得起的,所以……还请母后替宝翎向父王请罪,还请父王不要怪宝翎才好。”青桑说完,故作忧虑地垂下了眼帘。
古丽阿伊盯着这“海蓝宝”,完全晃了神。
当初,多赛城割让给北戎后,戎王便命人连骗带抢的取了多赛城的圣石“海蓝宝”。后来,又受枷洛的魅惑,将这稀世之宝赐给了她。昨晚见青桑想方从枷洛手中夺了这宝物,又扫了枷洛的威风,打了她的气焰,心里真是痛快得很。自打这枷洛嫁于戎王后,没少给她气受,怎奈自己人老色衰,相貌上已输给了风华正茂的枷洛。之后,枷洛又生了个儿子,有了自己的府邸,而自己只有一个女儿还在五岁那年得病夭折了。自此,她在火茸心中彻底没了地位。不得已,她命人四处寻了美女放于府中希望能诱得戎王多来自己府中,怎奈火茸只是图个新鲜,没几日又日日留于枷洛府中了。这两年,枷洛的地位与日俱增,已有夺她主位的势头,若不是她的族系堰族是北戎征战的主力,恐火茸早就废了她,立枷洛为大妃了。
因而,此时,古丽阿伊看着这“海蓝宝”,顿时百感交集。
“母后、母后。”青桑轻唤道。
古丽阿伊回过神来,尴尬笑笑,说道:“宝翎真是懂事,王还在莓珠房中,等会儿你可过去亲自还于他。”
青桑笑了笑说道:“宝翎担心父王怪罪,这才求于母后。以母后与父王的感情,所说之花父王定会听的。”
古丽阿伊苦笑一下,正要说话,却见青桑笑意盈盈地看着自己,忽然明白青桑这是在帮她,是要她亲手将这“海蓝宝”交予戎王,以此赢得戎王的重视。
古丽阿伊感激地笑了笑,收起了这宝物。
青桑也不再多说,起身告退了。
出了府门,青桑看了眼玛喜,故意问道:“你觉得我将宝石给了大妃,是对还是不对?”
玛喜也是个极聪明的人,颔首弯腰给青桑鞠了一躬,感动地说:“玛喜替大妃谢过公主了。”
青桑看着玛喜的头顶,直觉觉得这玛喜与古丽阿伊的感情很是深厚,又很聪明,若是能利用好她,定能帮助自己不少。
“海蓝宝”和多赛城都是玄朝的,终有一日我要让多赛城和“海蓝宝”物归原主。青桑带着若有若无的笑,迈步向前走着。
玛喜赶紧跟在身后。(本书本周上青云榜,请大家多多支持,有票的给个票场,没票的给个收藏,谢谢大家,么么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