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我吃了一惊，仔细打量那个女人。此时她已经摘下墨镜，一眼看上去不过三十多岁年纪，容貌明艳，气质不俗，尤其是皮肤保养得相当好。这样一看，我便不难猜出昭寒和雪儿为何都出落得如此美貌了。只是，想来昭寒只比我小一岁而已，却有这么年轻美丽的妈妈，实在是让人吃惊呢。
“这说得什么话，宝贝女儿都进医院了，我还能不来看看吗？”她的声音听上去也很年轻，和雪儿说话时的神态、动作，倒像是一对姐妹似的。
“你把你那美容院打理好就行了！我能照顾好自己，不用你管。”雪儿把头一歪，想避开她的手，却不小心在桌上撞到了自己受伤的胳膊，疼得龇牙咧嘴。
那女人也不生气，倒是一笑，说：“就这还跟我嘴硬呢？”
雪儿的脸色一变，眼睛里掠过一种极复杂的神情，最后重新变得平静，什么也没说。
我不由得心里犯嘀咕，感觉这对母女的关系，似乎有些说不来的怪异另类。
宝姐向医生询问雪儿的情况，一听她是小臂骨折时，皱了皱眉头。
“那么，像她这种情况，是不是不能做剧烈运动，跳舞也不行吧？”宝姐单刀直入地问。
“当然不行了，尤其是头一个月，要尽量少动，恢复得才比较快。”医生又补充道，“擦破皮都要好几天才好呢，这伤得可是骨头，本来长得就慢。刚才要给她打石膏，她还不乐意，你们都好好劝劝她吧。”
宝姐叹了一口气，看着雪儿说：“医生的话你都听见了？”
雪儿面无表情，缓缓地点头，一语不发。
“打石膏吧，这次巡演不能参加，还有下回呢。”宝姐宽慰她。
雪儿摇摇头，还是不吭声。
这时，一直站在旁边冷眼瞧着的，雪儿的妈妈终于开口了，语气里似有几分戏谑：“那你说说，到底想怎么办啊？”
雪儿的浑身一抖，脸涨得通红：“我要参加巡演！这点小伤没问题。”
“好吧，随便你。”雪儿的妈妈双臂环抱在胸前，似笑非笑地说：“我猜你肯定已经想好了，公司为了这一路上照顾你，还得再找两个人专门给你提行李；舞台上呢，你只能一动不动地站着，还得让别人配合你。观众要是对你的表现不满意，你就更觉得自己委屈了：我都已经受伤了还在坚持，你们还想怎样？这就是你想要的结果，人家花了钱买票，就是为了来看这种门外汉水平的表演么……”
“别说了！”雪儿恼恨地喊道。
气氛陡然严峻，我见势不妙，赶忙往前跨了一步，挡在雪儿和那女人之间道：“伯母……”
雪儿的妈妈这才注意到我，上下打量了我一眼，笑道：“伯母？你今年多大了呀，我看上去有那么老吗？”
我一窘，宝姐在一旁介绍道：“哦，姚女士，这位是4EVER的新助理，罗捷。就是他把雪儿送到医院的。”
姚女士优雅地冲我点了一下头：“谢谢。”又瞥了一眼自己的女儿，淡淡地说：“你自己决定吧，要不要成为别人的麻烦。”
那医生苦着脸看着众人，他怎么也想不到一个简单的骨折病例，竟然发生了这么多争执，耗了如此长的时间。
此时雪儿也安静下来，脸上不再有刚才那种被激怒的羞愤神色，只是呆呆地看着地面，半晌才下定决心，低声说：“好吧……我接受治疗。”
医生如释重负，马上在病例卡上刷刷写上几个字。
宝姐轻轻抚摸了一下雪儿的头发，我也松了一口气。一会儿，雪儿便被护士带到外面去做处理了。
“医生，今天的事真是麻烦您了。”我向那医生致歉。
“没事，这就是我的工作么。那小姑娘是舞蹈演员？她怎么会受伤呢。”
“嗯，她本来很快就会有一场重要的演出，所以……”
“原来如此。”医生点点头。
正说着话，另一个护士匆匆走进诊室，把一份化验单叫到医生手上，又低声说了几句话。医生翻开化验单看了看，脸色一变。
雪儿被护士带了回来，胳膊上已经缠好了纱布和绷带。事已至此，她的表情倒是出其意料的淡定，一副已然认命了的模样。
我们正打算离开，医生却又让雪儿坐下，简单地做了几个检查，最后面色凝重地说：“刚才护士拿了化验单过来，你最近是不是一直在发低烧？我建议你今晚最好住院……”
“什么，还要住院？”宝姐吃了一惊，“医生，您的意思是……”
医生见我们都是一脸惊骇的表情，说：“别担心，也不是什么大病……根据检查的结果看，有肺结核的症状，不过好在来医院比较早，情况也不太严重……”
医生后来讲了些什么，我完全没听进去，脑子里只觉得十分恍惚——雪儿，竟然得了肺结核！难怪在练习室时她的精神状态那么差……虽然以现在的医术，结核病算不上是什么疑难杂症，可是我也知道这个病累不得，至少要好好休养半年才能痊愈，那么这段时间内，雪儿肯定都无法参加练习生的培训或是演出活动了。
等我回过神来的时候，护士已经给躺在病床上的雪儿挂上了吊瓶。
雪儿看着液体一滴一滴的流进管子里，叹了一口气，说：“这一回，我终于可以彻底休息了。”
我摸了摸她的额头，知道此时说什么都是多余的。
雪儿安心地闭上了眼睛，不知是药效起作用了还是这段时间太累，不一会儿就真的睡着了。
我从病房里退出来，蓦然发现姚女士站在门口，手里还拎着水果和一大包从饭店打包回来的，保鲜盒装好的饭菜。
“您好……”我拘谨地向她鞠了一躬，刚转身想离开，她却叫住我，举了一下那兜饭菜，说：“还没吃饭吧？”
我并不觉得饿，本想谢绝，可是转念一想，又实在对她有些好奇，便点头答应了。我们在休息区找了一张空桌子坐下，她一一打开保鲜饭盒的盖子。
“你尝尝吧，这是雪儿最喜欢吃的外卖。”
“谢谢……”
“再尝尝这个。”
姚女士殷勤地给我夹菜，她的过分热情弄得我颇有些不自在。
“好的……我自己来吧，谢谢您。”
“今天真的很感谢你，罗捷。”
姚女士突然换了一种很正式的语气说道，表情也变得十分端庄。
我的嘴里此刻却塞满了食物，只好艰难地回答：“唔……您太客气，真的不用谢。”
“雪儿那孩子，从小到大脾气都倔得很，尤其是这两年，特别叛逆，我说的话都肯不听。我也经历过叛逆时期，所以我发誓，绝对不用父母那一套死板的方式来教育孩子。”她叹了一口气，“可是今天我才发现，自己也不是个称职的母亲，对她放任自流，实际上就是漠不关心。要不是今天出了那档子事儿，我都不知道她什么时候染上了肺结核。”
我不知该怎么回答她，只是看着她自责的模样，不自觉地就想起了自己的妈妈。
“您也别这么说，每个父母爱子女的表现方式都不同……”我搜肠刮肚地想了许久，终于憋出一句话：“至少，您还记得她喜欢吃哪种外卖。”
姚女士笑了笑，用那双无比迷人的眼睛细细打量着我。我被她盯得各种不好意思，赶紧低下头。
“罗捷，你喜欢雪儿吗？”
我差点没从座位上掉下来。天啊，这家人说话怎么都是，一直如此直接吗？昭寒好像也问过我同样的问题！我到底要说几遍，才能证明我对雪儿真的没有一丁点非分之想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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