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泰一怎么还没下来？”
“他去找老板了，说一会儿就来。”
我坐在保姆车的驾驶座上，偷偷从后视镜里打量昭寒。看上去他情绪不错，低下头摆弄了一会儿手机，然后再掏出耳机给自己戴上。
不一会儿，泰一终于下楼，一路小跑过来。
昭寒帮他拉开保姆车的车门。
“刚见过老板了？有什么最新指示？”
“就聊了一些录音方面的事情，没别的。”泰一说。
我缓缓开动保姆车。
后视镜里，我看到昭寒把耳塞取下来，向泰一问道：“嗯，今天练习生Featuring试录进行的顺利吗？什么时候能定下来。”
“明后天吧，老板还要亲自听一听。”
“你心里已经有了合适的人选吧？”
泰一意味深长地瞥了昭寒一眼，笑道：“你今天怎么对我的工作这么关心？真是让人受宠若惊啊！”
“身为4EVER的一员，偶尔是应该支持一下队长的工作嘛！”昭寒毫不羞耻，继续说：“队长还没吃晚饭吧？我知道一家馆子很不错，一起去怎么样？”
泰一懒洋洋地往座位上一靠，说：“吃人嘴短，我不去。”
“别这么冷淡，我就罢了，罗捷不也还没吃饭呢。难道你就忍心让他也陪你挨饿到宿舍？”
哟，昭寒这小子简直就像条变色龙啊！刚才还对我横眉立目呢，在泰一面前就装作很体贴的样子，感觉明显另有企图。
“好吧，那就去。”泰一终于首肯了。
原来是一家很隐蔽的饭馆，环境不错，人也不多。我们在包间坐下，点了几个菜，昭寒还叫了几瓶啤酒。
他俩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我就只顾低头吃菜。这家餐馆的饭菜味道确实不错，再说我也饿了这么久，难得又是昭寒请客，不吃白不吃。
“雪儿今天的表现怎么样？”昭寒像不经意似地问道。
我吃惊地竖起耳朵。这家伙问话也太明目张胆了吧，不知道泰一是不是知道他们之间的关系？
“很好啊。”泰一的脸色没有一点变化，声音懒懒的。“她的实力怎么样，你又不是不知道。”
“机会大吗？”昭寒的样子显得有些急迫。
泰一似笑非笑地看着他：“这可不是我一个人说了算的啊。”
“我知道，只是……”昭寒不吭声了，仿佛陷入了沉思。
“算了，就当我没说。”
昭寒闷闷地说了一句。餐桌上的气氛瞬间降到了冰点。
我放下筷子。唉，好好的一顿饭吃成这样，真是让人郁闷，昭寒这家伙到底在想什么啊！就算他心里惦记着雪儿，也不要拿这种事情为难泰一么。
吃得差不多了，昭寒脸色阴沉地站起身，我怕他要走，忙伸手拉着他的衣角，问：“你要去哪儿？还没结账呢。”
不得不承认，有钱没钱对于一个人的心理状态影响很大，我现在每天睁眼第一件事想到的就是钱，为4EVER采购的时候要留发票，每笔支出何时才能报销……总之对这些事情特别敏感，所以一看他起身要走，心里一急就拉住他。没想到这一下可捅了马蜂窝。
“我这就去结账，行了吧！”
昭寒狠狠地瞪了我一眼，好像我跟他有深仇大恨似的。
我心里别提有多窝火了。奶奶的，刚才上赶着请我们吃饭，现在又甩脸子给我看，算什么呀！难道以为全世界都围着你转吗？
“不结就不结，谁也没逼你……”我嘟囔道。
昭寒的眼里冒着寒光，手捏成拳头。我见势不妙，下意识地往泰一身边缩了缩——我们坐的是四人座，他俩面对面，我则坐在泰一身边。我得说，这是一个非常明智理性的选择，要不然我会被昭寒揍一顿也不一定——要不是泰一就在这里坐着，他完全有可能这么做。
“……哼！”
握紧的拳头又松开了，昭寒转身离去。
我暗自松了一口气。泰一安慰似地拍了拍我的肩膀。
“谢谢。”我没头没脑地冒出一句。
“谢什么？”
“要不是你在这儿，我估计得被昭寒揍一顿。”
“啊，为什么？就为你让他去结账？”泰一诧异，继而笑了起来。“没想到你这么怕他。昭寒虽然脾气不太好，不过还不至于你想的那样不讲理。”
我耸耸肩，心想你要是知道昭寒看见自己的女朋友亲我，就不会这样想了。
“刚才昭寒提到的雪儿，就是我们那天早上在门口遇到的小红帽吧？”我试探地问泰一。
“小红帽？哦，对，就是她。”
“他俩很熟吗？昭寒好像很挺她。”
“嗯。”泰一看上去不想多谈。
我暗自揣测泰一到底是否已经知道昭寒和雪儿的关系，结果却毫无头绪。泰一不是那种喜形于色的人，从他的脸色还真难判断他的想法到底是怎样。
记得刚当上助理的时候，成叔就提醒过我别干涉4EVER的私生活，所以我也不敢再多问，只能让自己多长点心眼，心里有数就行了。
可是，那天晚上我却做了一个可怕的噩梦。梦里的我穿着一袭红裙，然后在人群中走着走着，身上的衣服突然变成了一缕一缕布条，从身上飘落。
我蓦然发现自己已赤身裸体，这时所有人都回头看着我，嘴里发出奇怪的、令人恐惧的呜呜声。我吓得连忙捂住自己的胸前，拼命向前跑，两条腿却软绵绵地动弹不得，想尖叫，喉咙口却喊不出声音。
所有人都向我涌过来，男女老少，每个人的面目都模糊不清，他们向我伸出手，嘴里还发出呜呜的声音……
心脏狂跳，浑身冷汗。过了好久，我才发觉自己早已醒来。此时，天窗外的天空已经泛白，我坐起身，心里突然感到一股莫名其妙的难过。
有时候，我们并不总能明白自己在做什么。当时坚信自己是正确的，现在回想起来，却只能感慨那时还太年轻。可是，每犯下一个错误，事后总要自己付出无数努力和代价去纠正……可是现在，我还有那么多选择吗？
想起雪儿那张青春洋溢、无所畏惧的脸，我仿佛看到若干年前的自己，真不希望她有一天也像我现在这样，为自己曾经的叛逆、任性而后悔。
可是，我又有什么办法呢？这是她自己选择的路……
当我回过神来的时候，自己已经站在公司位于地下二层的培训部门外。
说是培训部，其实透过半透明的磨砂玻璃看过去，这间屋和舞蹈学校的练功房差不多，木地板、整面墙的镜子，还有在镜前挥汗如雨的练习生们。
我呆站了一会儿，不知自己到底想干什么，内心有些沮丧。就在这时，门突然被推开了，一个正边回头边说话的女孩风风火火走出来，一不留神撞到我，差点跌倒。
我赶忙伸手扶住她的胳膊，就听一声尖叫。
“哎呀！谁？”
我尴尬地挠了挠头发，“啊，我是……”
那女孩抬头看见我，笑了：“小罗哥！你是特意来找我的吗？”
还没等我说话，雪儿突然紧张地向四周看了看，低声说：“等一等，这里说话不方便，你跟我来！”不由分说拉着我的手就往外跑。
雪儿跑得飞快，一直到出了大厦又拐了两个弯，才终于停在一个喷水池前。
“是不是有好消息要告诉我啊？”她笑眯眯地问。
“我……没有，泰一并没有问我的意见。对不起。“
“是吗？”雪儿脸上闪过一阵失望，不过很快又变得明朗了。“没关系！我还有机会。”
见她竟然反过来安慰我了，我不由得一笑。这个女孩子虽然锋芒毕露了些，可是本性还是善良的，真希望她能如愿以偿啊！只是不要别被坏人欺骗了才好……
“不过泰一说了，你的表现很出色。”这句可是实话。
“当然了，我一直都是这样的。”
雪儿吐了一下舌头，一张俏脸愈发显得俏皮了。好自信的少女！
“雪儿，你今年多大了？”
“十七，”雪儿歪着头看我，“问这个干吗？”
十七岁，我第一次在网上发文也是这个年纪，初生牛犊不怕虎，以为全世界都掌握在自己手里。
一晃七年，恍如隔世。
“你的梦想是成为偶像明星么？”
“当然了，要不我干嘛整天待在地下辛辛苦苦的训练呀？跟只小鼹鼠似的。”雪儿浅浅地笑着。
“雪儿……有一些事，我也不知道该跟你怎么说。”我小心翼翼地琢磨自己该如何措辞，才能既不伤害她的感情，又能把道理说清。这个年纪的少年少女，总是不喜欢听大人说教的。
“比如说，男人和女人在很多时候，想法都不一样……你现在还小，不用着急谈恋爱，因为这是一件挺麻烦的事，而且多数情况下，女孩子更容易吃亏。”
我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慌张，有点语无伦次的感觉。
“我也没有别的意思，只是觉得你现在的生活有明确的目标，每天都很努力地向目标前进，这种状态就很好。至于谈恋爱，完全可以过几年再说，等自己各方面都比较成熟了……你觉得呢？”
雪儿眨了眨眼睛，低下了头，看着自己的脚尖搓来搓去，显得有些扭捏。
见她没有生气，我才稍微松了一口气。
可是，她接下来说的一句话，差点让我吐血。
“阿捷……你是想追求我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