Ⅳ
走在回宿舍的街上天又开始下起了雪。只是雪比较小,从空中落下来的时候已经差不多化成了水,那些分不清是固体还是液体的小点点变成了成千上万的烦躁,不停地在我眼前打旋,不停地飘落在我臃肿的外套上。
我捏了捏拿在手里的电话,踌躇着要不要给家里打个电话。正犹豫的时候,手上一阵酥麻,电话响了。
是陶莱——我的另一个好姐们,大学同班同学兼同乡。
“林蔓,你下班了么?”
“下了,再不下我的手就跟泡过福尔马林的尸体没两样了。”
“靠,要不要这么夸张啊。”
“你想有多夸张就有多夸张。”我气若游丝地回应她。
“那你没事儿吧。”
“没事儿还活着呢。你那怎么样。”
“还行,就在药店里站了一天,没什么事儿干。”
“诺,你比我可幸福多了。”
“可我今天穿了高跟鞋,差点把脚给崴了。”
“你活该,谁叫你臭美的,明天不换双平底鞋站残你。”
“我脚跟都肿了你都不同情我一下。”
“那我该怎么同情你?”
“当然是——请我撮一顿。”
“我在F城,你在E城,我明天还要接着上班,难道你让我打飞的过去请你撮一段,之后再飞回来么。”
“我就是无聊啊——”陶莱顿了顿,“林蔓,你给家里打电话了吗?”
“没有。”
“你应该要打一个过去,他们毕竟还是你的父母……”
“他们永远都是我的父母,我最亲的亲人。”
“林蔓……”
“我知道你在安慰我,我没事儿。先不说了啊,我吃饭去了。”
挂了电话我花了很大力气把自己从大脑放空的状态中拉回到现实,开始考虑晚饭的问题。公司只管一顿午饭,晚上得自己解决。
我想到了上回吃的诸葛烤鱼,就想到了季秋晨,便打电话给他。
“季少爷,在干吗呢?”
“等你给我打电话啊。”
“靠,你脑子还没修理好啊。”
“嘻嘻……”
“不跟你废话,晚饭吃了没?”
“没有,干吗,想请我?”
“成成成,带我去吃上次那家烤鱼。”
“你干吗不自己去啊。”
“因为我不认路了。”
“好吧,服你了。”
我挥手拦了一辆的士就往里钻。司机问我去哪儿,我说“你等等——”。
我问季秋晨:“我要到哪里?”
“你到第一百货东门来,我在那儿等你。”
“好。”
我掐掉电话跟司机说:“到第一百货东门。”
完了我又补充一句:“师傅能不能快点儿。”
“小姑娘有急事啊?”
司机是F城的本地人,看起来人挺不错,操着一腔本地方言挺热心地问我。
“那倒没有……我就是饿……”我不好意思地说。
“哈哈,是跟人约会吧。”
“没有,就是一起吃个饭。”
“好,那我快一点。”
这个热心的司机在把原因弄清楚之后,终于加快了油门。
下了车我远远看到季秋晨百无聊赖地叉着手等在第一百货的东门口。他看到我走过去,像往常一样的露出了一副嬉皮笑脸的面容。但他的笑容还没维持到一分钟,就突然僵住了。
还没等我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季秋晨已经冲到我前面,猛地一把把我拽到了一边。我的第一感觉就是整个人好像被一只有力的铁钩勾住然后给甩了出去。待我惊魂未定地回过头,一辆黑色宝马正从我身后呼驰而去。
季秋晨厌烦地对着那辆BMW的背影骂道:“操,你丫给老子悠着点开。”接着转过头来问我有没有事。
我说:“没事。”
“你走路就不能多长点眼睛么?”季秋晨说着转身向一个方向走去。
那会儿我大概是被吓傻了,定定地呆在原地没有动,也没有回应他。
季秋晨转过头,“走了啊,你不要吃烤鱼了?”
我回过神,跟上了季秋晨的脚步。
等那条鱼被我和季秋晨翻来覆去扒拉得差不多的时候,餐馆里墙上的挂钟已经显示七点,本来是说我请他,但季秋晨坚持要保持他优良的绅士风度,坚决不让女生买单,否则就跟我绝交。所以我就偷着乐由他去了。
出来的时候天已经完全黑了,冬天的夜晚总是让人感觉一种刺骨的寒冷,我哆嗦了两下准备去找公交站牌。季秋晨看了一眼腕表拉住了我,然后去地下车库开出他的Gallarrdo决意要送我回去。
季秋晨果然是大少爷,我想。一辆Gallarrdo就把我们之间的物质界线豁然地划分开来。所以我不得不承认,在季秋晨面前我会有一点落差感。也并非自卑,因为我从来没承认过用物质存在来衡量一个人的水准。只是有一点微微的落差感。
记得起初认识季秋晨的时候,他还跟我装穷,后来在我的威逼利诱下,他坦诚地招待了季氏财团创始人季丰就是他的爷爷。
“林蔓——”季秋晨用他一贯犀利的眼神若有所思地望着我。
“嗯?”我回过神。
“想什么呢。”
“没什么。”
“这车刚买的还行吧。”
“还行……哦不,挺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