Ⅲ
“林蔓——”
我刚走到机场门口,就听到有人叫我。一回头,一张白皙的俊脸映入眼帘。
我上下打量着眼前的人,纯色的牛仔裤,白色干净的外套,黑色的头发在两边自然地垂着,还有鼻梁上那副点缀得恰到好处的镜框,他看起来有点高……不,应该说是比印象中那个模糊的背影高大挺拔了很多。
我看着眼前这个健壮秀气的年轻男子,天杀的帅啊,这是我印象中那个还有点瘦弱的岑南洋吗?
“林蔓——”
岑南洋又叫了我一声。
“南洋?”我甚至都有点不太确定,我怕认错人。
他点了点头,笑着向我走来。
“小丫头变漂亮了,头发也长了。”
“南洋,你整容了吗?”我看了他老半天,然后郑重其事地问他。
“唉,你的脑袋怎么还是没有见长啊。”
我突然想起,我跟南洋已经五年没见了,五年,足够可以让一个人变化得天翻地覆。
“哦,不好意思啊,我一直记得你走的时候那个样子。”
我似乎也在南洋身上看到了自己成长的影子。是啊,我们全都从一个个的小屁孩子长成大人了,甚至大得都快脱离学生的轨道了。我终于不得不承认时间这个造型师给每一个人类所带来的身心巨变。
“走吧。”
我们一边聊一边走出机场。
南洋找了个旅馆把东西放好。趁着这空隙我打了个电话给季秋晨告诉他晚上的聚会会多一个人。
时间已经过了五点,我的肚子开始不争气地唱起空城计来,于是我们就在机场附近的餐厅里点了两碗意大利面。
等面上来的时候我对南洋说:“我们快点吃,晚上有聚会。”
“哦,那要不你先去吧。”
“你跟我一起去。”
我觉得既然南洋特意飞到了F城来看我,绝对不能丢下他自己跑去玩,好歹也要把他一起叫过去。
等我们打的赶到的时候,包厢里已经很多人了。南洋的出现让几个人立马转移了目光。
我推着身后的南洋作介绍:“这是岑南洋,我高中时的朋友,刚从新加坡回来的。”
“这是陶莱,赵小焰,张雅……徐勇达,冯杰……”
我一一介绍,最后走到底,犹豫了下,还是坚定地说,“季秋晨,我男朋友。”
其实刚刚在机场的时候我就想告诉他,但一直没找到合适的机会。
季秋晨微笑地看着南洋,点了点头。之前打电话的时候我已经跟他打过招呼说了南洋要来的事。
南洋看着季秋晨良久,也笑了笑。我小心地观察着他,表情里并没有失落,甚至带着一种满满的祝福。是的,南洋是在祝福我。一场天南地北的分别,他终是放开了。我轻轻舒了口气。
气氛慢慢活跃起来,南洋坐到点歌台旁边点了几首英文歌,独自唱了起来。
陶莱和赵小焰借着上洗手间的名义把我拉到门外,左右夹击地问我,“林蔓,你搞什么啊。”“哪里冒出来的帅哥啊?”
“不是说了么,我高中同学。”
“靠,有这么帅的哥们藏着你也不介绍给我,早知道我就不跟吕杰和好了。”
我狠狠拍了下赵小焰的头说:“你丫小声点,知道吕杰小气还老故意气他。我看你俩再分一次合一次都可以填个吉尼斯记录了。”
“别乱了我的发型。”赵小焰不满地摸摸额头。
“他叫什么名字。”陶莱抱着双手问我。
“岑南洋啊。”
“哦。”陶莱一脸波澜不兴地说:“帮我要个号码。”
“不行。”
我知道陶莱对南洋产生了兴趣,但左边是个单纯的一根筋,右边是个不相信爱情的顽徒,观念完全不同的两个人,我要真把他们俩凑到一块儿去,那真该一砖头拍死我自己,下到阿鼻地狱去了。
“林蔓,好姐们还比不上一高中同学吗?”
我欲哭无泪,这个时候才有点后悔带了南洋过来。
“其他怎么都行,但是岑南洋,你不能动他,因为他只是个单纯的孩子。”
我知道南洋是个简单的人,他一旦动了真感情,是很难放下的。我已经伤了他一次,为此我已经背负了很多的债,绝不能再让我最好的姐妹再去伤他一次。
“林蔓,你真幼稚。”
陶莱对我的执拗有点生气,她不再跟我浪费口舌,自顾推门进去了。随后我跟赵小焰也走了进去。
我一进门就发现陶莱已经换了先前坐的位置,她正跟南洋聊着什么,有个哥们正在五音不全地吼着粤语,所以我听不清楚他们的对话。
我坐到季秋晨身边,他起身去点了几首对唱的歌。
熟悉的节奏里,我跟季秋晨唱完一首又一首,我们的配合还是那么的默契,就像当初我们一起写歌,他作曲我作词一样顺畅。
一首又一首,在喧闹声和杂乱的鼓掌声里,我看到了南洋不时向我们飘过来的眼神,他搓着手掌似乎是在叹气,又似乎像在拼命地鼓掌……
不知道什么时候起我竟然靠着沙发睡着了,后来我是被凌晨时的歌声吵醒的,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沉重的脑袋枕在季秋晨的肩膀上。他抱着双手靠在沙发上一动也不动,似乎是维持着这个姿势很久了。
“醒了?”季秋晨转头看我。
“嗯。”
“谁在唱歌?”我揉了揉惺忪的睡眼,寻找话筒的去向。
再清醒一点,我就看到陶莱和南洋各持着一个话筒重复着刚刚我跟季秋晨唱过的歌曲。
我不停地看向他们,隐隐觉得有哪里不太对劲,但也说不上来是哪里不对劲,反正我心里乱糟糟的,也不知道这是什么情况。大概我是真的有点后悔带南洋过来了,我怕陶莱会一贯地把南洋当成了自己狩猎的小动物。但又希望真有一个人能把陶莱从杨阳的阴影中彻底解脱出来。这种复杂的心情直接在我心里升华成各种各样的矛盾。
想了半天我也不想了,这事儿就这样吧,或许我是因为刚刚陶莱的反应而想太多了,反正明天南洋就回E城了。
聚会结束的时候已经凌晨两点,大家三三两两地走散场。
南洋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了我身边用一种蚊子似的轻鸣声说道:“林蔓,你要不要这么残忍?”
“什么?”我完全不知道他在说什么。
南洋意有所指地看了看门口的季秋晨,“不过,还是祝福你了,丫头。我要回E城了。”说完他笑了,酒窝很深。
“我先回旅馆去了,你们再玩会——”南洋提高了声音,跟大家告别。
我说:“那你一个人回去吗,要不要送……”
南洋打断了我,说:“没事儿,不用送了。”声音斩钉截铁。
于是我只好说:“好,那你自己小心点。”
我总以为,天涯和海角是紧绷所有人类情感的极限。可是我错了,五年,原来并不是什么都变了,南洋并没有忘记所有。
就像能量总会守恒,幸福也是守恒的。在这个世界上,有一个人要获得快乐,就有一个人要背负起悲伤。当你拥有幸福的时候,你或许知道,或许并不知道,这个悲伤的人他是谁。但你并不会因此而在意,因为这个时候,你只埋头在你所有的幸福里了。你为自己圈了一个世界,听不清圈子以外叩门的悲伤。
我突然想起俗套的一句话,感情的世界里没有谁对不起谁,只是,我终究还是欠南洋的。我想,欠的东西总有一天是要还的,可能还是连本带利地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