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木看完了王家卫的所有电影,很喜欢《重庆森林》,也幻想着有个2046的房间,也埋怨自己为什么不是阿飞。曾经学着《重庆森林》里的金城武一个人在操场上跑步,希望身体内的水分蒸发之后,听陈奕迅的歌就不会听到哭。可每当手机里放到《好久不见》的时候,小木还是需要卫生纸。
也会毫无意义地注意一些很无聊的事情。寝室对面的二楼的一个寝室里,一个男生总是玩电脑到深夜两三点,不洗脸不刷牙不洗脚地睡觉,小木会站在阳台上观察他很久,早上十点左右起来不洗脸不刷牙地玩电脑,十一点左右,潦草地洗个脸,下楼吃饭,上来之后,接着玩电脑。生活很有规律,小木羡慕他可以让自己沉醉在一样东西里,对其他事情都不管不顾。当然,小木也会上厕所时,刚好碰到他一个人在寝室里**。
也有一段时间,小木也会刻意地拿着五块钱去买一块钱的各种东西,让营业员找给自己一块一块的纸币和硬币,把它们整齐的放在钱包里,好长时间不去花它们,直到没有钱后。
小木刻意地去做着各种各样的事情,把自己变得生硬,规矩,充满规律。在一次小木又看到那男生**之后,又多了一个**的习惯。刚开始,还有着兴奋、激动和释放,之后也越来越生硬、机械。
对于其他人的关注也少了起来,忘记了最后一次见到子飞是什么时候,不记得少隆和正启多久没和自己说过话。只是会在每天早晨敏感地被正启吃饭的咂嘴声吵醒,还会下意识地朝子飞的床上看一下,很久没有看到子飞在床上,小木心里有些落寞。
一天**过后,小木决定出去走走。已是深秋,阳光还是刺眼的有些过分,没有一点冬天来临的温度。走在校园里,小木觉得很是尴尬,浑身的不自在,走路也乱了节奏,着急地调整步伐,又一抬头看见了正启和薛冰迎面走来,十分紧张地往回跑去。跑出没有多远,看到一辆熟悉的红色福克斯,过去敲了敲车窗,里面的人不在心情地开了门。
顺着子飞的眼神看过去,刚好是薛冰和正启的位置。
“你还挺痴情。”
直到薛冰和正启模糊出视线,子飞才回过头看了小木一眼,“**不也是。”
接着就是沉默。小木很喜欢和子飞在一起的沉默,互不干涉,却又不觉孤单。
如同往常一样,小木和子飞又去喝了酒,之后在校园里醉酒驾驶。小木醉着脑子想着,如果出了车祸,自己撞破玻璃,飞了出去,血喷了一地。自己会被公安局的拍照,现场拉着警戒线。每次想到这里,子飞就会安安稳稳地在某个地方停下车,于是,小木始终看不到乔雪会不会趴在自己身上哭。
什么时候,一切都变得这么不坚定。
那晚子飞说了很多话,小木了解到,子飞的父亲是一家企业的老板,也和众多有钱的中年男人那样,在外边有了一个小三,母亲一直发了疯的要找出来是谁,自己和他们有着许多的冲突,也很少回家。酷爱赛车,追求速度。Lydia是他的前女友,后来在一起腻了就分了手,只是一直还有着身体联系。而对于薛冰,子飞一直放不下去,他说,他从来没有为一个女生这样过。小木在一旁点头,只是觉得这话十分熟悉。
一个悲伤的人聆听另一个人的悲伤,往往有两种结果,一是把别人的悲伤和自己的悲伤融会贯通,再次转会为自己的悲伤,和另一个悲伤的人一起悲伤。二是想办法想开导另一个人的悲伤,自己也被自己说的骗了或是开导的过于专心,忘记了自己的悲伤,心酸地看着另一个人的悲伤。因为,子飞的情况和小木的有些相似,所以,两个人坐在一起交流着各自的悲伤,变得更加悲伤。
待两人能够重新掩饰各自的悲伤,便回了寝室。子飞看着和少隆聊得兴高采烈的正启,不舒服地摔着桌子上的东西,小木拿出手机插上耳机,躺在床上,听着歌。又感觉有什么东西没做,思前想后,突然跳下床,去了阳台,他们都有些疑惑的看着小木不知道要做什么。小木看着对面,那寝室的男生没有在电脑前,觉得有些不可思议,还有莫名的生气。他每天按时出现在该在的位置已成了小木生活的一部分,一时间乱了规律,小木烦躁起来。
钱包里一元的零钱也少了起来,不再那么整齐,王家卫的电影也看的有些腻,陈奕迅的歌听来听去还是那么几首。生活焦躁不安地乱了起来,小木有些手无足措。
对于正启每天早上夸张的咂嘴声,小木越来越受不了。他还发现,外表干净的少隆,平时衣服积攒了一大推,袜子和内衣搅在一起洗,这让小木多多少少感到有些恶心,恶心他原来是个伪君子。
每段时期的日子都会有一个主题,这段时期的主题被小木认为是发现身边人的小毛病,被自己钻牛角尖地发现,并且放大的在意,给自己带来不爽,之后更加细致地观察别人的毛病,像是一个自虐狂。
一天醒来,没有听见正启的咂嘴声,心情大好,便拉着子飞去上课。子飞大骂小木神经,又发现实在是无事可做,就一副无可奈何的样子,拿着本课外书跟在小木后边。课间下课,小木去了次厕所,听见隔壁有女生说,“妈的,这团支活动比老娘的生理周期还准,刚说有团支活动,大姨妈就来了。有没有卫生巾?先借我点。”
回到教室就被告知,下午要举办团支活动。一女生笑着对小木和子飞说“剩下这几次团支活动都很重要,今天的主题是‘抗美援朝’,一定要去。”声音格外熟悉,一时又想不起来,擦着没有干的手,小木恍然大悟,和子飞说了在厕所里听到的东西,又指了指那女生,看着她一本正经地通知事情,两人笑的前俯后仰,决定从此之后就叫她“姨妈妹”。
举办团支活动的教室里,“姨妈妹”在黑板上写着“新闻1班团支活动”几个大字,问了旁边同学才知道,“姨妈妹”原来是班里的组织委员。
会场安排妥当,一些从没见过的人陆陆续续进了教室,把容纳300人左右的教室坐的不留余位。认识的、半生不熟的、完全没印象地男男女女坐在小木的旁边,腼腆的、尴尬的、无聊的寒暄,小木都一一笑脸回应,子飞在旁边玩着iphone,很是专心。小木一人看着“姨妈妹”,有些安静,想起了乔雪,又有些难过。
日子总会在不经意间偷偷地在眼眶中留下一副画面,仔细地看,仔细地看,看出了伤感,看出了一个什么人。
和乔雪分手了46天,长袖的衣服换成了毛茸茸的线衣,还要披件外套。或许,还有各种改变在小木的身上潜移默化,而他,总会在某个异样的瞬间,想起乔雪的一件什么事,心情开始低郁的凌乱。
一阵卖力的掌声,在羽绒服蠕动的教室里迅速散开。固体的传播速度大于液体的传播速度,液体的传播速度大于气体的传播速度,并且固体的最不失真。耳膜被振到很高振幅的小木突然想起初中物理的这个定理,烦躁地怀疑着教室是不是凝固了。子飞则塞上蓝牙耳机,自顾自的玩。
几个身带各种奖章,穿着军服的年迈老人缓步走了进来,班委们用怎么看怎么别扭地姿势在旁边搀扶着。少隆从旁边的一个角落里面走了出来,带着掌控自如的笑容面向着群众演员开始了喋喋不休地乏味演讲。
“首先,我十分感谢院学生会的众多领导们出席我新闻01班的团支活动,也十分欣慰各位学姐学长们能够参与进来。
其次,让我们再次以热烈的掌声欢迎抗美援朝的老战士们……”
掌声依旧是那么强烈,小木趴在课桌上,毛茸茸的帽子轻轻地搭在头发上,却也挡去了不少声音。周围的人兴高采烈地忙着活动,少隆发甜的声音传进耳朵里,让小木又想起来胡乱堆放的衣服揉进洗衣盆的场景,鄙夷地抬头看了一眼,又趴了下去。
讲台上的人嘴巴一张一合,阳光在这个季节总是显得过分温暖而又弥足珍贵,晒出屋里每个人的各怀鬼胎。有人在过道中来回走动,拿着相机拍来拍去,时不时地停下来审查效果。每当开着一个什么会,有人在上边一本正经地宣讲爱国主义、时代精神的时候,小木就特别怀疑地看着那些跑来跑去拍照的人,他们不用听么?可是,他们一点都没感到惋惜,乐此不疲地做着自己的事。
一切有条不紊规规矩矩地将要进行完毕,少隆在角落里默读着讲稿,一位老兵热泪盈眶地讲着当年的故事,小木也觉得有些感动,抽出纸巾,擦了擦发酸的鼻子,抬头却看见姨妈妹也一脸热泪不能自已地把一张卫生巾递给了那位老战士,深沉的气氛像是遇到了强烈的化学原料,激烈地反应开来,笑声雷动,有的拿出手机拍,有的拍手鼓着掌,各各兴高采烈。老战士也像受了极大地侮辱,气的说不出话来,两眼发红地看着姨妈妹,姨妈妹一副无辜又十分窘迫的样子回望着他。在台下同学各种幸灾乐祸的心情怂恿下,老战士把卫生巾扔到姨妈妹的脸上,摔了拐杖,艰难又有力地走了出去。少隆全身发麻的捏着讲稿,看着教室里的一切,眼眶发红。子飞拿着手机拍着姨妈妹地可怜表情,小木看着少隆,真想过去落井下石一般。
在其他的老战士也都陆陆续续地愤怒出去的时候,正启宣布散会,紧张地拉着少隆和姨妈妹朝门外奔去,小木和子飞忍不住高兴地议论,走在半路,看到正启、少隆和姨妈妹围在刚才的那个老战士旁边,严肃地道着歉,老战士坐在长椅上,拿着手绢擦着眼泪。这让小木和子飞都觉得老战士有点可怜,低头不语地远离了围观地人群。
到了寝室,小木爬到床上,“这种天气就应该躺在被窝里。”一脸认真地告诉着子飞,子飞应付地看了下小木,又很快地回过去做自己的事。
被窝的温暖使得猛烈拍打窗户的风声遥不可及,又赤裸裸地存在。这感觉像毒品般吸引着小木,往被窝里缩的更紧。迷迷糊糊快要入睡,乔雪突然闯进了脑中,异常清晰。思念比周身的温暖还要发烫,烧的小木全身疼了起来,拿出手机,删删写写地写短信,如此来来回回。最后写了句“你冷么”发了出去,提心吊胆地握着手机。
乔雪穿着合身的睡衣在被窝里要睡着,被急促的短信提示音惊醒,撑着眼皮打开后,眼泪就如被窝的温暖,肆意蔓延开来。
两个人的口是心非要多久的时间才能荡平,没有痕迹。
撕裂的北风逐渐从缝隙之间钻进屋里,驱散了温暖,带来了真实季节的寒冷。小木双手握的发酸,慢慢垂在胸前。乔雪拿着纸巾,发现泪水已经流干。许久的冷漠像峡谷之间横亘在两人之间,一条短信怎么能够填平还在拉远的距离。或许,等到一天,两人忘记了分开的理由,如同忘记了在一起的理由那样,才能够忘掉痛苦的所有,才能填平那深深的裂缝。
太阳依旧挂在那里,看着一切,也只是看着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