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站在那里，万一有人来岂不是铁定做了别人的靶子了。”何九小声说道，说完发现自己扔抓着钟离的胳膊，像手里有弹簧似的猛地放了手，踌躇了半天还是开口说：“现在如果喝点酒的话，就不会觉得冷了。”他刚才抓住钟离的时候，感到他人在微微发抖。
钟离轻轻“嗯”了一声，便起身去后面拿了一盅酒出来，何九目不转睛地看着钟离直到他坐下后，他还是盯着他看，钟离倒了杯酒递到他面前说：“看什么看，喝酒吧！”
何九呵呵一笑：“以前每次我说要喝酒，都会被你一顿抢白，实在是想不到你也会有想喝酒的时候。”这一笑顿时把之前尴尬的气氛给一扫而空了。
只听钟离却叹了口气说：“近墨者黑，如果整天跟着一个酒鬼的话，这离变成酒鬼的日子也不远了。”
何九一饮而尽杯中酒，看着钟离，半晌问道：“你难道没有什么话要问我么？”
钟离缓缓地给自己倒上了一杯酒，又将何九已空的酒杯斟满，淡淡地说：“问什么？”
“你至少该问问……问问我这两天……”何九话冲出口却没有说完，半天才小声地继续道：“问问我这两天伤势如何了。”
“我不必问。”
“为什么不必问。”听了钟离的回答，何九突然感到浑身不舒服起来，至于哪里难受他又说不出来。
钟离没有看何九，低头饮下一杯酒，低声说：“你我如今还能在一起喝酒，就说明你的伤无碍了不是吗。”
何九点了点头，他不是对钟离的话表示赞同，而是钟离的话让他想到了别的。是啊，如今他还能与他同坐一桌喝酒，岂不是已经是件很美好的事情了么，即便……他摇了摇头，心里对自己反复说着：这样就好，这样已经很不错了，一遍又一遍……
过了半晌，何九突然又开口问道：“我想不通像净予这样的人，怎么会跟曹幽这样身份的人结下仇来的？而且好像对方誓不罢休的样子啊。”
钟离冷冷地说：“想不通的话就不用想。”
何九挠了挠头又问：“那依你看是什么原因让曹幽当初肯花大把大把的银子来调查我们？而此次却是态度明确找人来对付我们呢？”这次他终于学乖了，将问题的焦点扩大。
钟离沉吟着，反问他说：“如果你用十万两银子去调查一个人，会有什么目的呢？”
何九呵呵一笑：“这种事情根本就不会发生在我身上。一来我是穷人一个，二来也没有这样的人让我会花这种钱。”
钟离瞟了他一眼，低这头，手指沿着酒杯的边缘一遍遍画着圈，“那如果有一天我失踪了，你肯不肯你花这些银
子来找我呢？”
何九一秒都没有迟疑，立刻点头说：“当然肯，别说银子，就算拿我的命去换，我也是心甘情愿的。”
钟离听了这话，抬头注视着何九，他的眼睛闪闪发亮。
何九感觉自己的脸烧起来一般发着烫，嗫喏着说：“因为我们是最好的朋友，为朋友两肋插刀的事情，我何九是不会皱眉的。何况钱总有用完的时候，人也一定会死，可友情和做人的道义永远都不会消逝的。”他朝着钟离露出那个招牌式的讨喜而欠揍的笑容，接着说：“世上正是因为还有情义存在，所以永远也有可爱的一面不是么？”
钟离低着头，轻轻叹了口气，说：“想不到你嘴里也能说出这么正经的话来，整天看你就一副嬉皮笑脸的样子，想不到你也能说出这种道理来。”
何九看看他，意味深长地说：“所以有时候看人不能光看表面，也不能光听他嘴上说些什么的。”
“可是你若不说，别人又怎么能了解你究竟是个什么样子的人呢？”钟离咬着下唇，轻声说道。
何九又灌下一杯酒，接过钟离手里的酒盅，边倒酒边说：“我是个什么样子的人根本不在乎别人知道。只要我的朋友知道，只要……只要你知道，就已经足够了。”他这话音刚落，又连忙急着开口，就好像是不想钟离接口似地转了个话题，“不过我现在倒是很想知道关于你的一件事情。”说完他笑嘻嘻地看着钟离，如果你仔细看，就会发现他的笑容有一些僵硬，有一些尴尬。
可是钟离没有注意到他的不自然，因为他自己被何九的话问得心里乱乱地，无暇顾及其他，他踌躇了半天，说：“你是不是想知道我一直没有告诉你的那个秘密？”
“不错。”何九此时不觉得尴尬了，钟离的秘密他一直是在意着，心里不禁思忖着今晚会不会有结果呢？
“你……你怎么还记得。”
何九苦笑了一下，说：“你这个秘密，无论我是死是活，怕是都不会忘记的。”
钟离没有说话，静静地坐在那里。何九竟然觉得自己紧张得要命，一向干燥的手心竟然微微渗出了手汗，其实他不知道钟离此刻比她更加紧张。
而这两个紧张的人都没有注意到外面竟有人远远地看着他们。
钟净予站在不远处静静地看着他们，目光中也不知是欣喜，还是悲伤。她的身边站着郁三。
“夫人想去京城？”郁三小声地问道，饭后钟净予说要出来走走，他便陪她出来散步，走到这里她却不动了，站在这里看着屋子里的两个人，很久都没有出声。
钟净予点点头，“既然西门大人好意相邀，不去说不过去吧。”
郁三沉吟着说：“可是之前曹幽……”他话还没有说完，就被钟净予打断了，“那就更加要去了，既然躲不过，不如直接去面对，躲过了一次难道以后次次都躲得过？我也想知道他为何对我如此上心。”她真的想知道，心里隐隐有所感，却不十分肯定。
郁三沉默了半晌，忽又问道：“那钟离跟不跟我们一起去呢？”
钟净予抬头看着他，说：“我希望他不要跟我们一起去。”言下之意却是意指钟离一定会跟他们一起去。
“他有一定要去的理由么？”郁三继续追问道。
钟净予摇了摇头，“我现在不想说这个令人不开心的话题。”
“那你想说什么？”郁三缓缓握住了她有些冰冷的手，轻声问道。
钟净予看着大堂里的何九和钟离，目中渐渐露出一种柔和的光辉，摇了摇头，缓缓道：“现在我不想说，只想看，希望不久就可以看见春天到来。”
郁三转头看着身边的钟净予，目光也渐渐温柔，柔声道：“冬天既然已经来到，那春天便不远了。”
钟净予侧身靠进郁三的怀里，目光仍是看着大堂里的人，低声说：“你看不见么？春天已经来了，它就在这里。”
“不错，它的确就在这里。”郁三清冷的声音在冬夜里想起，而此时此刻却多了一丝往日没有的温柔与暖意
他注视的却是怀里的钟净予。
他忽然发现，春天就在他怀里这个人的眼睛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