闲下来的时光,夏利基本是在街上度过的。她害怕一个人的屋子,即使是白昼的夏天,她也觉得有一股寒冷的空气在房子中乱窜,所以每天她早早的起床,洗漱,吃完早餐,挤上公交跑到就近的人才市场看看最近的招聘信息,然后一直呆等到中午的时候便找家便宜的快餐店解决午餐,然后如同木头人般在街上盲目的闲逛,一直到黄昏,在这个城市华灯夜初上的时候。
夏利很喜欢地下通道,长长的黑黑的水泥走廊,有像她一样行色匆匆的人群,有一些叫卖着便宜玩物的小商小贩,偶尔还有一两个弹吉他的人赚着明天的午餐钱。她觉得这是一个最好的躲藏地方,隔绝到城市的一切浮沉,只剩下最真实的自己。
刚刚才开业的耳朵正在摆弄自己话筒架和话筒,一把旧木吉他靠在墙上,在旁边的纸盒子里面放着已刻录的光盘,再旁边,放着10元每本的纸牌。
其实这一切都不陌生,他已经连续这样工作一个月了,只是现在他仍是流浪歌手,每天在这地下通道下轻吟或咆哮自己的激情,或许这早已成为一种习惯。
等一切准备就绪后,耳朵就正式开始工作了。他喝了口水,清了清嗓子,带上固定的行头,然后轻轻的拨了下吉他,首先唱了首许巍的《旅行》:
阵阵晚风吹动着松涛
吹响这风铃声如天籁
站在这城市的寂静处
让一切喧嚣走远
只有青山藏在白云间
蝴蝶自由穿行在清涧
看那晚霞盛开在天边
有一群向西归鸟
谁画出这天地又画下我和你
让我们的世界绚丽多彩
谁让我们哭泣又给我们惊喜
让我们就这样相爱相遇
总是要说再见相聚又分离
总是走在漫长的路上
夏利在六点零六分经过距离人才市场500米的地下通道时,忽然耳朵中听见一阵迷人吉他伴奏的歌的声音,她有些陶醉,不禁驻足,回看了这个唱歌的人,小小的身材,旧色的吉他,但是在歌声中却迸发出无限的激情和灵气,只是很奇怪,唱歌的人头上戴了个大大的头盔,看不清面貌,甚至分不清男和女,但是随着旋律的此起彼伏,头盔也随着身体的摆动而摇晃,显得有些滑稽和可爱,如同一个大头娃娃。
在头盔男继续唱第二首歌的时候,夏利在他的吉他盒里放了她一顿午餐钱,然后一直静静的站在旁边听着他唱歌,头盔男似乎也看到了夏利,他唱着歌的时候也会无意识的将头偏向她的方向,然后迅速的转过来继续唱歌。
这样持续了三个小时,其中头盔男上了一次厕所,喝了两次水,卖出了三张光盘,夏利仍然一直呆在那儿,静静的听他弹唱,只不过身体靠在了通道的墙上,脸转向他的方向。约莫九点钟的时候,头盔男唱完最后一首歌,开始收拾行头,清点今天的果实,夏利也正准备站起来离开回家,忽然他摘下头盔,露出一张帅气文静的脸,站在夏利的面前,如同绅士般的把手伸了过去,
“喂,我下班了,请你吃夜宵,赏脸不?”
夏利一脸的愕然,俄而一笑,把手伸了过去拉着站了起来,她才发现脚现在还处于麻木的状态,头盔男低下了腰,帮她轻轻的按摩着脚,夏利心中顿时有了一点小感动,
“唱了这么久的歌不累吗?”
“那你听了这么久的歌不累啊?”
“反正我失业了,无所事事,有便宜好听的现场演唱会我喜欢还来不及呢!”
“真的吗?我唱的好吗?”
“简直不能用好来形容呢,其实我还一直奇怪,为什么你这么好的声音居然会在地下通道唱。”
“好啦,不说了,我们一起吃东西去!”
“好!”
夏利被头盔男拉着直接去了一家家庭小排档,店面很狭小,但是看起来很干净整洁,老板娘好像对他很熟悉,看见他来了,一直笑嘻嘻帮他拉桌子倒水,和蔼可亲的好像自己的儿子一般。
“喂,这不会是你亲戚开的店吧?”
“怎么会呢,只是吃的次数多了,再加上我的这套行头,老板娘就认得我了,对了,你想吃什么?”
“火腿蛋炒饭,可不可以加冰啤?”
“长得那么秀气,原来也是个酒鬼,不过正好我也差个酒伴。”头盔男向老板娘叫了两份火腿蛋炒饭,再加四瓶冰镇啤酒。
“这叫人不可貌相,你还不是一样,戴个大头盔,我还以为是丑到极致不敢已真面目现身了,摘下来原来也是美男啊!”夏利故意用夸张的表情逗得耳朵哈哈大笑。
“我这叫哑巴吃黄连有苦不能言。”
“什么苦啊,非得要大夏天的戴个那么厚的头盔?”
“这个,还是下次告诉你吧。”
“对了,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呢,我姓夏名利。”
“我叫耳朵,姓耳名朵。”
“不是真名吧?”
“真的叫耳朵,他们都这样叫我。”
“他们是指你的朋友?”
“恩,以前的朋友。”
“他们也是流浪歌手吗?”
“不是,他们除了流浪歌手以外的所有职业的人。”
“流浪歌手的朋友不就是流浪歌手吗?”
耳朵听了,扑哧一笑,
“难倒你现在失业一族,那你朋友就都是失业一群吗?”
“那倒也没有,只有我一个人。”夏利说到这里,眼中的光渐渐褪去,顿时出现了一丝忧郁的色彩。
耳朵察觉到她情绪的变化,这时,老板娘端着两份炒好的炒饭走了过来,另外,也拿来了四瓶啤酒,两个杯子。
“好啦,喝酒啦,酒就能把一切不愉快的东西就忘掉。”耳朵把倒满酒的杯子放到夏利的面前。
“好,干杯啦!”手术后,夏利还是第一次这样尽情的喝酒,不过一杯酒过后,她感觉伤口好像在隐隐作痛。
“怎么了,脸色有些难看。”
“没事,发现一个很伤心的事情,我想我可能以后做不成酒鬼了。”
“为什么?”
“半个月前,我出了场车祸,不过现在身体已经恢复了,但是现在好像一喝酒伤口就会痛,刚才就痛了一下,或许是在恢复的时候沾了酒的缘故吧。”
“如果一个爱酒的人不能喝酒实在是太痛苦了,不过我相信你会没事的,或许在等一两个月就好了,现在就好好吃你的炒饭吧!”
“只能这样了,好不容易碰到个想一起喝酒的人,却不能喝了,真是扫兴了。”
“没事,反正我经常一个人喝的,等你好了,再陪我喝不迟。”
“那一言为定,我今天就用茶陪你喝。”
“好啊,对了,你会弹吉他吗,如果会的话,你可以给我伴奏哟!”
“阿哦,你问这个问题又揭我的伤疤了,我一直很恨老天为什么没有给我这个音乐狂热分子以音乐天才的天分,所以我只能很可惜的告诉你,虽然我很喜欢音乐,但是我不会任何乐器,是天生的音乐白痴。”
“你只是没有碰见好老师罢了,没有笨学生只有笨老师,对吗?”
“这个我还是很承认,教我的都是好老师,只是笨的是学生而已。”
“有一天,当你学会一样乐器后,你就会发现没有人是白痴的。”
“那我真的很期待那一天。”
“好啦,不说多的了,干杯!”
“干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