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我也看你好熟呀,你是?哦,对对对,李建平,你是李建平!”
“张县长,你先去,我稍等一会,这儿碰到老校友了。”
“行,你们年轻人先谈。我们先去那边看看。”
“郭希望,放假回家了呢?怎么到医院来了呢?不舒服吗?还是有其他的事情?”
“呵呵,你一口气问我这么多问题,我该回答你那个呢?你呢?行呀!成县领导啦?”
“哪里呀,也就县政府办公室秘书。你厉害呀!后来到上海医大了!”
“你怎么知道?”
“哦,我听说的。”
哪里是听说呀,那是李建平那年暑假特意回到母校去打听的。他曾为她默默的高兴很久。
“你那年考得也还好吧?”
“不太理想,没发挥好,本来想考个省外的,后来估分不太好,就填了安徽大学政治系。然后分配到了县政府。”
“那不是很好吗?”
“不像你们将来是一定要到大都市里的。”
“也不一定,我这次就是来这儿实习的。哦,我得先进去跟院长报个到。”
“哎!等一下,你怎么到这儿来实习呢,上海大医院太多啦!”
“是这样的,我妈才过世不久,我想回来陪陪我爹,要不我姐姐太辛苦了。”
“哦,这样啊!那你以后工作怎么办?”
“如果我能留在上面,条件好的话,就把我爹接过去,暂时先这样吧。”
“哦,你去找院长啊,我带你去吧,我们比较熟,学校介绍信带了吗?”
“嗯,有的,给。”
“孙院长,你好,我给你们介绍个名牌学校的高材生到你们这儿实习。”
“孙院长,您好!”
李建平开口就是名牌学校的高材生,让郭希望不好意思,她悄悄的说了声:“别说什么高材生了。”
“没事儿,院长跟咱们熟的很呢。”
“呵呵呵,那太欢迎啦!请坐请坐!”
“这是郭希望,是我高中时的校友,是上海医大的。”
“哦!那可不得了啊!我们医院可就缺少这样的人才,太好太好了。”
“那以后可要靠你多关照了。”
“说的哪里话呀,张秘书,郭医生能到我们这儿来,那可真是我们医院全体员工和病人的福气呀。”
“可不能这么说,她毕竟还是学生,需要学习的地方还很多,你们得多多指点才行。”
“是啊,我是来学习的,希望院长跟前辈们能不吝赐教。”
“好好,那就这么说定了,你明天就过来上班,我等下找外科主任们过来商量一下。哦,你县城有住的地方吗?没有的话,我帮你安排个单人住宿。”
“哦,那真是太谢谢您了,您这可是解决了我的大麻烦。”
“太客气了,那李秘书,你们两老校友中午好好聚聚吧,中午的饭局我就不勉强你去了。年轻人嘛,总有年轻人要做的事情。呵呵。”
“好,再见。”
郭希望出门时觉得老院长的眼神和笑容都有点怪怪的,究竟是什么,也说不清楚。
“今天应该谢谢你,这第一次见面有个熟人好多了。”
“这有什么呢?你现在不忙的话,我中午请你吃个便饭。可以吗?”
“啊?不好吧,我怕影响你工作。”
“没事儿的,也到了吃饭的点儿了,我去找我们领导打个招呼,你在这稍等。”
“嗯,好的。”
看着李建平熟悉又陌生的背影,郭希望突然觉得莫名的亲切与温暖。许多年前,他帮助过她,许多年以后的偶遇,竟然又是他帮了她。他真像自己的哥哥,跟二柱不一样的哥哥,而此时很无助的郭希望也许确实需要一个哥哥。就像李建平这样的。
小小饭桌上,李建平跟她谈了很多她以前从未考虑过的事情,包括社会上的人际关系,与同事间的相处艺术李建平真的变了,郭希望越来越诧异:以前很害羞的一个男生,如今是个能说会道、有模有样的有为青年了,而且颇具成熟男人的气质,郭希望倒是真有几分羡慕。幸好,明年她也可以自食其力,成为有职业的社会女性了。
李建平帮郭希望安排好了一切,就这样她很轻松自如的在县人民医院实习了。可能是因为李建平,可能是因为毕业于名牌大学,郭希望到俨然是一名正式医生。而且有些病例本来是必须要转院的,但竟然在郭希望手下成功手术了。很快实习生郭医生的名声竟然在县医院赫然起来。但没有人知道郭希望的心其实正日渐焦脆。
整整三个月了,郭希望竟没有等到高磊的一封只言片语的信。几乎每隔一天,郭希望就会骑着自行车来去近四个小时赶回老家行政村看看有没有她的信,有时不信,又到镇上邮局去查看,有没有美国来的信,每次答案都是工作人员那漠然的又令人心碎的摇头。
怎么可能呢?高磊怎么可能都不想我,不管我了呢?不会的,应该不会的,高磊一向就不喜欢写信,他们认识以来,高磊也从来没有给过她一封情书。她是爱上高磊这个人,而不是他的信。可是高磊,你没有信来,我怎么知道你在哪里?我怎么给你写信,你好歹也要给我来一封呀,哪怕只是个信封,只要上面有你的地址就行。你起码要让我知道你在哪里呀。你在哪里呀?高磊。
无数次,郭希望骑着自行车无力的蹬着脚踏,无力的流着眼泪,无力的叹息,无力的在心底问着最亲爱的高磊:你究竟在哪里呢?
有一种可能,郭希望隐隐约约的想过,但不敢深想:高磊变心了,高磊出国后真的变心了。出国曾经割断了无数纯美爱情的例子举不胜举。高磊果真不出所料吗?郭希望不信,她为什么要信,她为什么要怀疑高磊呢?她身上的衣服都是高磊买的,高磊说过那就代表他的心始终把她紧紧围抱着。所以她不怀疑,绝不怀疑。快了,还有一个月了,高磊说好她四个月后是一定要回来的,他保证过,如果不是郭希望捂住了他嘴巴的话,他都要发毒誓了,干嘛不信呢?
可是郭希望越是不停的劝自己,越感觉自己心不停的哆嗦。每天,每时,每刻都在哆嗦。这种哆嗦常常让她感到浑身无力。
就在郭希望为思念高磊日夜憔悴的时候,另一个男人从来没有停止过对她的关怀与帮助,这个人当然就是李建平。
从李建平第一次跟郭希望出现在院长办公室时,院长甚至整个医院都认为他们是一对恋人。而事实上似乎也能证明他们确实一对恋人。也许只有当事人自己心里最清楚:他们只是校友。通过平日里的聊天跟相处,李建平也已经知道郭希望有了一个正在热恋又出了国的男友。李建平也明显能看出郭希望的憔悴完全是出于对恋人的牵挂与思念。他常常在心里想:如果是我,再好的机会也不会出国。因为他不会舍得长久离开他深爱的女孩。而他?竟然忍心?忍心留郭希望一个人在这里独自寂寞与孤独。
其实很多次,李建平买着一些有营养的食物去看郭希望的时候,他心里也隐约动摇过:何苦要那么在意她,关心她?她是别人女朋友,跟我有关系吗?可是脚步还是不听使唤。一旦去了,每次都是忙乎半天,房间里总是乱糟糟的。李建平每次都会帮着她收拾,李建平知道不是郭希望太懒,而是太累,她除了上班就是骑着自行车来回赶。郭希望其实从来都没有说过她是去等信,但李建平是能猜到的,因为他好几次正巧碰到她火急火燎的出去,又垂头丧气的回来。看着她疲乏不堪有失魂落魄的样子,李建平心里总是有说不出的酸味。无数次在心里幻想:如果郭希望是这样为了他,他死都愿意。可是郭希望不是,她是为了别人,为了她所深爱的别的男人正日夜憔悴。
今天,李建平刻意来的晚一些,她估计着这个时候,郭希望应该在寝室里了。可是门依然紧锁着,李建平真想掉头就走,他痛恨这种等待,他凭什么要这样等待?这不是显得自己很卑鄙吗?人家男朋友不在身边,你这样做不是让人觉得趁人之危吗?可是天地良心啊!他从来没有想过要趁人之危。他只是不放心,不放心她工作会不会太累?不放心她一个人生活会不会不方便?而现在他更不放心,不放心她可能一下手术台就会骑着车去那么远,一路上会不会安全?天黑前能不能赶回来?可是这一切又与他何干?与他何干啊?
李建平轻轻的将带过来的盒饭跟水果摆在了门口。准备动身。
“你好,李秘书,不等郭医生回来吗?”碰巧来了一位住隔壁的王主任。
“哦,不等了,我还有点事情。”
“你把东西搁我这儿吧。地上太脏了,郭医生一回来我就给她。”
“那好,太谢谢你了。”
“没事的,不用客气。”
其实李建平在往门口搁下东西的那一刻,还是没有想清楚到底是等还是走的,可是现在在王主任的关切的注视下,李建平只好大踏步的走了。
走出医院大门台阶的时候,李建平每下一个台阶都要朝郭希望回来方向的看一眼,但渐渐稀少的行人里始终没有郭希望的身影,天色渐渐暗了下来,李建平的心也越发焦躁起来:郭希望,你究竟在哪里?什么时候才能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