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柱当然被赶出来了，心里头却又舍不得，出门时还伸长了脖子想多看一眼腊梅的动静。但总算让人松了一口气，进产房了，应该就不用怕了吧，又有几个医生陪着。
二柱妈和大嫂也赶过来了。二柱妈拿着一个盆和一个水瓶，大嫂抱了床被褥子。两人一前一后，慌慌忙忙终于找到了产房门口。这会儿，这婆媳俩配合的到挺默契。
已经过去两个多小时了，腊梅还是没有出来。只从里面不断地传出腊梅的惨叫声，这叫声让二柱浑身战栗，好像无数块锋利大石头砸压着二柱的心。
中间有出来过一个医生。二柱匆忙赶过去。
“怎么样啦？”
医生没有理会。匆匆走了，又领回了一个医生，又匆匆进去了。
在后面来的一个孕妇，已经生完了，那当爹的从护士手里接过孩子乐呵呵的傻笑，抱着孩子一个劲的亲，看的二柱心里直痒痒，竟恨恨的白了那人一眼。
可是里面继续传来腊梅的惨叫。
“不会有啥事儿吧，咋腊梅没那么娇气呀。怎么疼成这样？”
二柱妈好像已经感觉到了有些不对劲，凭她的经验，就算是头胎，孩子也该出来了呀！
听到“娇气”一词，二柱忽然对母亲无比的恼怒，想起就是她昨天早上那堆关于娇气的废话，才惹得他跟腊梅一场大战。如果没有那场大战，腊梅很可能还在家乐呵呵的养胎呢？
“你甭乱讲了，行不行，这生孩子那有个准啊？你甭又跟我说你那时候生咋哥三儿咋地咋地。”
“你咋啦？讲话吃枪子儿啦？我这不是为你媳妇着急嘛。”
“哎呀！老娘啊，你歇会儿，用不着你急。”
二柱已经十分恼火了。
突然，门开了，同时出来了两个医生。
“很严重的难产，孩子的头卡住了，出不来。孕妇已经刚刚昏迷。赶紧转到县医院动手术。”
一家人呆了。
“还愣着干嘛呀？赶紧过去办手术，小卫，你去院长那儿要院长打电话联系车。要最快的速度。”
立刻，似乎所有的医生都慌乱起来。好像还有人说：“这孕妇可能有生命危险。”
腊梅从产房推出来的时候，脸色煞白，鲜红的血正从推车上一点点的往下滴。
张二柱觉得天真的塌下来了……
两小时后，县医院。
一家人焦急的等在手术室门口。
二柱妈好像突然想起了什么。
“哎呀！二柱，咋还是赶紧把腊梅爹妈喊过来吧，这责任咋可担不起啊，起码她们得知道这回事儿啊。”
二柱垂着头，没有一点声响。
“你这是咋啦？咱们家可是一点都没耽搁啊。”
“兄弟呀，妈跟你说话呢？你吱个声呀！腊梅还在里头呢，你可不能先倒下了呀！啊？”
“是啊，是啊，我的儿啊！”二柱妈急得跺起了脚。
“这该如何是好啊？老天啊！保佑腊梅吧！”
此刻她对于腊梅的担忧似乎毫不亚于二柱，她的脑海里闪现的都是腊梅百般的好，千里挑一，不，是万里挑一的好。在关于保大人还是保孩子问题时，二柱已经吓得发傻，是她毫不犹豫的突口而出：“一定要保大人！”
这就是农村女人，就算是最厉害的泼妇，深处依然藏着一颗最淳朴最善良的心。
二柱终于抬起了头，已经泪眼婆娑。
他讨厌身边每一个人，包括这个正在急得哭泣的老女人，他的亲身母亲。就是因为她昨儿大清早为了几件衣服不停嚷嚷，不停地发牢骚，她凭什么发牢骚？她凭什么让腊梅生气？如果不生气？腊梅不会发脾气，不发脾气，二柱不会打他。不打他就……是的，他打了她，打了这个正在拼命为自己生孩子的女人，甚至是一个即将要死去的女人。他的老婆！他的爱人！他的心肝！他的宝贝！不，是他的命，腊梅就是他的命啊！
张二柱又举起曾经打过腊梅的那只手，看了看，又重重的甩了自己一巴掌。
就在这一刻，突然有了婴儿的啼哭，响亮又刺耳的啼哭声。
二柱真的疯了。
“怎么啦？你们医生怎么啦？不是说了保大人，说了保大人吗？你们要孩子干什么，谁要的孩子啊？”
他怒吼着冲进了手术室。
“我老婆呢？我老婆呢？谁要的孩子啊？谁他妈要孩子的呀？”
“赶紧出去出去，你这人怎么这样啊，小王，出去跟他说。”
二柱被强行推了出来，一起出来的还有一个医生。
“你咋这样呢？大人小孩儿都没事，这正在给大人准备输血呢，你这样吵啊，真会影响她恢复的。”
“啊？！真的啊？你没骗我吧？大人小孩真都没事儿？”
“骗你有意思吗？真是莫名其妙！”
“哈哈，妈，嫂子，腊梅没事儿。”
“哎呀，真是菩萨显灵啦！”二柱妈也乐颠了。
“那你们刚才干啥叫我签字的时候问我保大人还是保孩子？”
“哎呀！那不是手术之前平怕万一吗？等会再说，护士马上把孩子抱出来了，先把你儿子抱走吧。别在这碍事儿。”
“哎！好好好！医生，您就是菩萨，活菩萨！真的活菩萨！”二柱真是傻了，两只手还做出作揖的样子，就差没磕头了。
儿子抱出来的时候，直接被奶奶和大婶子接过去了，二柱连瞅都没瞅一眼。他只巴望着眼睛等腊梅呢？腊梅呀！你可真是我的活祖宗，往后我可得把你天天供着。
虽然又是大出血，又是剖腹产。但腊梅平时体质好，恢复的还算不错。也许还是因为二柱伺候的好吧。每天定时用热水给她擦身子，剖宫产刚开始丝毫不能动弹，二柱每隔几分钟都要给她捏腿和揉肩。每吃一顿，也都是二柱一勺一勺的吹凉了喂到嘴里。，第三天，腊梅就能下床走动了。这可真把病房其他产妇羡慕的要命，她们还大多是本县城的人。她们在心里不停地感叹：还是农村小伙子厚道啊！有时候憋不住了，也会说一句：“你可真有福气，丈夫对你这么好，真没见过这样的男人。”
“嗯，还行。”
腊梅笑嘻嘻的应和着。心里却想：哼，这世上会有天生的好男人吗？好男人是要靠“战争”争取来的，你们有文化的城里人又怎么样，不一定懂得这种战略方针，***的江山还是从农村打出来的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