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学校,自然又是爬墙。有了上回的经验,跳下来的时候没有摔到屁股,可才一站起,脚下一滑,来了个四仰八叉。
哼哼唧唧回到寝室,冲到洗手间,扒下裤子,里裤已经通红一片,连腿上鞋袜上都是。赶紧冲了个热水澡,整理妥当后,悄悄上了床。
一觉睡到广播体操的喇叭吹响,大美费力地睁开双眼,一看窗外还是灰蒙蒙的,耳边倒是热闹,杂乱的脚步声,不耐烦的咒骂声,翻箱倒柜声,齐刷刷袭向大美的耳朵。好不容易清静下来,上了洗手间,爬回床上又倒了下去。
直到肚子咕噜咕噜直叫唤,大美才爬了起来,感觉有些虚脱,匆匆洗刷后,就来到了食堂。两餐并作一餐吃,大美没有暴饮暴食,反而细嚼慢咽。突然嘎嘣一声脆响,大美捂住嘴,慢慢吐出一颗带血的石子,足有三粒米饭大,怪不得牙都顶麻了。等师父走到跟前,她无声地指着那颗沾着血丝的石子给他看,师傅红了脸,低声道了歉,赶紧转身离去。
大美没有要找他麻烦,人吃五谷杂粮,哪能没有磕碜呢。再说了,石头含有丰富的钙质,吃一点没有坏处,还能顺带着练练牙的韧劲呢。
吃完饭后,大美上下牙掐架,不断叩击,酸麻感很快消失。她发现有不少可乐瓶子,大的小的,藏在树丛里。一一捡了起来,从兜里掏出一个黑色的胶袋装好。胶袋她随时都带着,以备不时之需。奶奶说过,这个世界上只有捡起的东西,没有扔掉的东西。
这句话真的有道理。大美看看自己的外套靴子,可都是从垃圾堆里淘到的。其实大美的行李箱里还有一件名贵的貂皮坎肩,连商标都还挂在上面,不知道它的主子怎么就把它给扔了。她相信这个主子肯定是不小心掉的,所以一直不敢穿,担心被别人的口水淹死。她不敢穿还有一个原因,就是有朝一日正主子发现了,当众扒下来,那种尴尬还是敬而远之的好。
回到宿舍,搁下碗筷,放好垃圾,带着日记本和笔,来到了图书馆,找到上回看了一半的书,找了个安静的角落开始认真研读,不时做着笔记。看得正入迷的时候,那书不翼而飞,大美惊讶地抬起头,却看见欧老师正举着她的书,意味深长地看着她。
大美一时语塞,连问候都忘了。
“大美,我还真没看走眼。怪不得黑特只依恋你。原来你是下了苦功夫的。”欧老师赞赏着,两眼透出异常兴奋的光彩。
大美从她手里把书抽了过去,合上笔记本说道:“欧老师,我只是对这个感兴趣而已,并不是为了黑特。”
欧老师自然不会相信她的话,就示意她先还了这本《如何走进自闭症孩子的内心》,两人走出大门,拐到岔路口,大美往教学楼走去,却被她牵住手来到了校外的咖啡馆。
大美坐下后,看着欧老师的表情,心里七上八下的,不知道她要说什么,如果还是欧园,自己就立马掉头。
果然开口不到三句,她就提到了欧家,见她还要往黑特身上扯,大美赶紧找借口开溜。
“大美,我知道,你在欧家受了很多委屈。这些我都能帮你讨回公道。但请你看在黑特的份上,还是考虑一下我的意见。”她急忙站起来压住大美。
“老师,我没有受到丁点委屈。是我自己性格不好,与欧家格格不入。”大美赶紧解释。
“大美,先冷静下来,听我说几句。”
大美不忍拂了她的面子,坐下来姑妄听之。
“大美,我是天野的姑妈。欧家原本很和美的。但后来发生了很多事,才慢慢变成今天这个样子。我妈出身大富之家,嫁给我爸爸,带过来很多财产,今天欧家能走到这一步,都是她打的基础。她和爸爸的感情不好,爸爸积劳成疾郁郁而终。好在留下了我和哥哥两个孩子。她格外地宠儿子,宠得上了天,等要成家了,她又百般阻挠,终于娶上媳妇了,婆媳关系又不融洽,三天两天吵架,家里头都成了战场,天天硝烟弥漫。后来有了天野,儿子儿媳管不住了,就开始宠溺孙子,天野任性霸道都是被她惯出来的。到后来我妈又开始干涉他的感情生活,逼迫他和初恋情人分了手,过了三年,终于找到了中意的女子,还生下了黑特,可不知为什么,我妈又开始闹腾,好好的一对鸳鸯又分道扬镳。天野恨透了她,处处和她作对,看到她宠爱黑特,他就反其道而行之,对孩子越来越疏远越来越讨厌。”欧老师沉浸在往事之中。
大美情不自禁地问:“那欧天野的爸爸妈妈呢?”
她脸色一黯,低声回答:“天野十五岁那年,他们发生车祸双双遇难。”
怪不得没有见过,原来都往生净界了。
大美想把她从沉重的往事中拔出来,就安慰她:“其实我发现黑特不是一般意义上的自闭。他很聪明,我跟他在一起才两天,就学会用笔写字画画了,我说话的时候他还会来摸我的唇形。黑特没有太多的要求,只是渴望家人能走进他的内心,跟他做朋友,不要把他当傻瓜白痴一样逗弄。”
欧老师点点头,抿口咖啡继续说道:“其实我妈也请了不少科班出身的看护,但几乎每一个都是被她从天野床上揪出来的。所以她……”
大美无奈一笑:“我也不例外。”
欧老师连忙说:“你不同,你是受到天野的威胁才这样的。”
“您母亲这么说的?”大美觉得不可能地歪了一下嘴角。
“我猜的。我相信自己的眼光和判断,不然我绝不会再三要求你帮我忙。”老师没有丝毫掩饰,真实在。
“谢谢老师的抬爱。”大美微微欠身道谢。
“大美,我会找机会好好说道说道天野的。还有……”
大美赶紧打断了她的话说:“老师,这个您就不必费心了。俗话说积重难返,要一个人突然发生改变不现实。再说,我已经决定不再踏进欧园半步,自然不会再和他发生任何交集。至于黑特,我只能由衷地祝福他健康快乐!”
“大美,难道就没有丝毫的商量余地吗?”老师痛心地摁着太阳穴问道。
“请原谅我的不识抬举。我还有事就先告辞了。老师再见!”大美说完,匆匆逃离她失望的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