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温州到深圳也就一个半小时的飞行,从我穿着开裆裤到现在也就一回眸,从和周绮瑶在一起到刘惠茜的出现也就瞬间。
瞬间可以改变一切吗?
早上和刘惠茜喝粥,她碗里咸菜放得满满的,鸡蛋只吃蛋白,留下蛋黄给我,夹着往我嘴里塞。
“我不要,你放着,我自己夹,别人看到了多不好。”
“我不,我要喂你。”
我环顾了一下四周,大厅里坐满了人,各自埋头在吃面,吃混沌,吃油条,吃粥。“不要,我真的自己夹。”
“我不,我不,我就是要喂你。”
我只能张开嘴巴,她很开心地把蛋黄送到我嘴里面,眯起眼睛来笑笑。
想起来,我和周绮瑶也没这样亲密地吃过早餐,虽然偶尔去开开房间,但她总是很害羞,一大早起来都各自跑去单位上班了,或者买点东西在车上吃。除了我妈,刘惠茜应该是第一个和我这么亲密吃早餐的女人。
时间在哪里都不会改变旋律。要回温州了,和刘惠茜短暂的亲密相处居然让我产生了留恋的感觉。从酒店的窗户望出去,车水马龙,行人匆匆,他们必然也有他们精彩的故事在演绎。刘惠茜在身后抱住我,说:“回到温州后,我们还能这样么?”
我不说话,但我知道这显然是不可能的。
“你说呀。”
“我要和周绮瑶结婚的。”这句像是台词一样一次又一次从我嘴上说出去,在安慰自己也在逃避。
“你天天这样说,不觉得厌倦吗?”
“那你希望我能说什么,惠茜,对不起,我什么都不能给你。”从窗户望出去的时候,还可以看到几只鸟,闪一闪就不见了,它们的天空好大。
刘惠茜紧紧抱住了我,现在她不说话了。气氛陷入沉静中,她的头靠在我的后背,她的这种安静是第一次,我有一点点的不知所措。
刘惠茜凶起来,我拿她没办法,她敢爱敢恨,我也拿她没办法,在她眼里有很多意外,我更加拿她没办法。她的脑子里装满很多想法是我想不到的,但是这样的安静让我不知所措的同时又产生对她的怜爱。
“好啦,会好起来的。”我说这句话的时候并不知道具体是指什么,应该是生活总体上会好起来,无论对她还是对我。
她还是没有说话,我转身看看她。泪珠子居然在她的脸上滑落下来,而她一声不吭,这是安静的眼泪,是刘惠茜在我面前的第一次眼泪。
我用手把她的眼泪擦干,该说什么好呢?什么都不能说,什么说了也没有用。把她揽入自己的怀里。风透过缝隙吹进来,像那个早上我从酒店出来坐公交车风透过车窗吹进来一样,只是那个时候风是暖的,现在是凉的,天气变了。也许从那个时候开始很多事情就已经注定要继续发生了。
她哭声大了,越来越大了。她为什么哭,我不是很清楚,但哭声真的很大。我不说话,让她在怀里哭,抱着她,如果有阳光照进来应该也是温暖的吧。但是那天没有阳光,阴沉沉的,很萧瑟。
不知道什么时候她停下来,说:“仁杰,我爸爸搞房地产的,你知道的。”我点点头。她继续说:“他以前很穷的,我妈一直陪着他,支持他,后来他有钱了在外面有了女人就和我妈离婚了。他们离婚后,我跟着我爸和后妈。”
我一句话都没说,第一次走进刘惠茜的内心世界,原来她的家庭也曾支离破碎。她那高亭的鼻子上闪着依然水灵的眼睛,那双眼睛还见过多少沧桑?
“我期待一份爱,没有伤害,你会伤害我吗?”
“我不会的。”我摸摸她的脸蛋,说,“我不会的。”
“别安慰我了,你要和周绮瑶结婚的。”她莞尔一笑,这笑反而没有忧伤。她看透生活点滴,但也毕竟只是一个女人,她的内心必定要经历一番挣扎。
“都会好的,你别多想了,整理整理,我们好好去吃个饭然后去机场。”我原本在担心和她一起回去在机场碰到熟人不好,可是见她这样,这念头突然也就没有了。
“我先结婚,你再结婚好不好?”
“好。”我想现在无论她说什么我都会答应的。
“我嫁了人,你会心疼吗?”
“会的。”
“真的?”
“嗯”
“其实我也觉得周绮瑶挺好的。”她自言自语,这自言自语里似乎有些自卑,她静下来了。
在机上的时候,她很安静,似乎变了一个人,不跟我说那些刺激的话,不瞪眼,眼里没有意外。我想尝试着和她说几句话,但她一句都没说,这样的安静让我不习惯也让我不安。她应该没什么事吧?
从机场出来,我说打车先送她。她说:“各走各的吧。”
提起她的行李进了出租车,头都没回,走了。
各走各的吧,这话到底什么意思?结束了?将近九点,我给老妈打了电话,我说:“我到机场了,现在坐车回去。”
“路上小心点。”
挂了电话后,我给周绮瑶打电话,我说:“回来了,很累,在回家的路上。”
“那你早点休息啊,明天好好犒劳下你。”
挂了电话后,我想了想给刘惠茜发了短信,说:没事吧?
她回:没。
现在我可以坐上车踏实回家了。开车的是个中年男人,听口音应该是东北人。我说:“带我回家。”
“家在哪里哩。”
“边走边说吧。”我指指前方,从他的额头其实也能看出沧桑,他说今年他的孩子刚上了大学,在上海念书,他很得意,从他的眼睛里我看到光芒。
“真好,师傅,你老婆呢?”
“在工厂上班喽,现在生活难过啊,油价又拼命涨,挣钱不容易哦,你做什么的,小伙子?”
“在报社上班。”
“哟,了不起啊,结婚了没?”
“打算了。”
“赶快成家吧,图个稳定,你看我,整天到处跑啊还不是为了娃为了家阿。”
“嗯。”
我从车窗望出去,天很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