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临近傍晚的时候，那些穿着时尚，腆着大酒肚的男人牵着温雅的牧羊犬或是小巧可人的家养娃娃，在大街上逍遥自在。甚至是开着别克GS、雅阁、福克斯在大街上招摇过市。财富是没有地域之分的，尽管在耶城这样小甚至是不算很发达的小都市，同样有人把日子过得火火风风，有滋有味。山城虽然不是很发达，但隐藏在大街后面的那些沿河青石板小巷，只会更显现出有关它的沧桑的历史和神秘来。
在耶城，像信用社、银行和移动这样盈利的事业单位的职员，工资除外，每年的各种奖金加在一起都有五到六万，这话虽然不是很靠谱。但对于这样单位的双职人员来说，在耶城可算是一个靠近上层的工薪家庭了。
当然各种行业都有典型的代表人物，譬如：耶城本乡本土的房地产老板向宏伟，他就是凭着自己聪明的头脑和吃苦的精神，从一个小小的农民工走向身价上亿的房地产老板的。
另外还有一个种植雪莲果的老农，也是靠着自己勤劳的双手，走向致富的道路。
在耶城，像这样靠着自己的智慧和勤劳走向致富的人比比皆是，甚至让人更难以置信的是，有一位编织“西兰卡普”的八十岁的老太太，凭着自己精湛的手艺，也成了百万富翁，成了土家“西兰卡普”织绣第一任大师级别的人物。勿庸置疑，在当今这个社会，只要你有本事，有一技之长，财富的大门永远向你敞开着。
耶城只是一个很文明古老的小山都。这里虽然没有著名的外资企业，没有什么很有影响力的旅游胜地。但是在刚刚毕业的大学生王语刚、罗永成和江苏看来，其实小城是很温馨很随意也很祥和的。
但是这些温馨、随意和祥和只属于那些整天忙忙碌碌的生意人或是上班一族。像王语刚、罗永成和江苏这样的大学毕业的待业青年，对于耶城的这份美好，是可望而不可及的。他们的存在对于时间和耶城来说，是一种矛盾和可有可无的综合体。
财富对于他们来说有些太不公平了，什么抱负、什么事业，都他妈的见鬼去吧。没有工作，没有挣钱的机会，财富从哪里来，事业从哪里来，抱负又从何谈起。很社会的说，他们在学校学的那些蚂蚁文字，包括李白、杜甫和川端康成之类的人早都已经见鬼去了，不知道学校为什么还要学他们，研究他们。看来他们太理想主义了。社会需要的是一种唯利有产者赢利。他们所学的那些知识，在没人用你的情况下是分文不值，对自己目前找工作的事也起不到多大的用处。这无不让他们感到坐立不安，人心慌慌的。关于向宏伟和种植雪莲果的老农，他们的成功，对于王语刚和罗永成还有江苏他们这几个刚刚大学毕业的大学生来说，简直就是一个神话、一个梦，好像跟他们的生活怎么也黏不到一块儿。
流放的青春
1
王语刚还遮头盖脑地躺在被子里大睡的时候，放在书桌上的手机响了。王语刚知道打电话的人不是曾琳就是罗永成或者江苏。现在在耶城除了他们，没有人会再跟自己联系的。王语刚躺在被子里嚷了一声，“烦不烦”，却没有要接电话的意思。
打电话的人没有放弃的意思。在电话挂断以后，又重拨。因此，王语刚的手机一次又一次地在卧房里响起，锲而不舍。
“死永成，你烦不烦。为什么在我睡觉的时候老打扰我，让我连个睡觉的自由都没有。”王语刚终于抓起手机，劈头盖脑就向罗永成一顿猛击。
“王语刚，我可告诉你，被窝是埋葬青春的坟墓。”罗永成说着笑道，“语刚你以前可不是这样的，你可是我们中文系的大才子，通常叫大家起早床的可是你。”罗永成顿了顿，“可现在，太阳都射到你屁股上来了，你却还不起，还说我打扰了你不成。”
“还才子呢，顶个屁！永成，我可警告你，以后不准你再这么说我，什么中文系的才子，不要把我和那名号再拉一块儿了。”王语刚拉着脸说，“你这样说，我太无地自容了。连工作都找不着，还才子呢！”
“语刚，我说的可是大实话。才子就是才子，跟找工作有什么联系。”罗永成解嘲。
“永成，不管有没有关系，那都是以前的事了。好汉不提当年勇，以后不准再这么叫我了。”王语刚还是一脸的不悦，“我怎么听，都好像是你们在讥讽我。”末了，王语刚说，“你也得告诉江苏一声，你们都不能再这么叫我了。”
“不叫就不叫，你干嘛这么凶巴巴的，好像我这么一叫，你就非得用刀捅了我不可。”罗永成一脸的无辜，“要是我现在在你身边的话，没准你就操起一把刀把我给宰了。”
“行了，少废话，有什么事快说，不然我就挂了。”王语刚斩钉截铁地说。
“行！其实也没什么。”罗永成沉思了片刻说，“听说锦泰宾馆外面贴了今年招考公务员的信息，我们一起去看看吧。”
“不想去，我看去了也白去——没戏。去年我们市才招了一个文秘，而且还要是文秘专业的。”
“只是去看看，没戏就没戏吧，反正我们又不抱什么希望，去凑凑热闹也挺有意思的。”罗永成的嘴上虽这么说，内心里还是希望有机会的。
“好吧！”王语刚的决定一下子变得很果断，“我马上就到。”
到了锦泰宾馆的时候，宾馆外早已黑压压的一片人，把那地方围了个水泄不通。只能隐隐约约地望见那张公务员公开招聘启示。站在前面的人低着头，是被后面一阵一阵涌来的人潮给挤的。后来者，踮起脚尖伸头向前张望。王语刚站在人群后面，双手兜在裤袋里，一副懒洋洋的模样。罗永成和江苏一个劲儿地往前挤，没几下功夫就钻得不见人影儿了。
王语刚不着急，反正有罗永成和江苏这两个耳报神，等他们出来，不就什么都清清楚楚的了。
过了好一阵子，罗永成和江苏又从人堆里挤出身子，走到王语刚面前，笑了。
“怎么？有戏了？”王语刚问。
“没有。”
王语刚也笑，“没有干嘛还把你们乐的。”
“不乐，难道我们还哭呀！”
“没有其实也挺好的，好久没有看书了。尽管有些失望，但也可以为自己找一个逃避竞争的借口，不错的嘛。”王语刚说。
江苏叹了口气，“就是嘛，如果能上阵，我们一定会拉上你这个中文系的才子。至少也能在考场上给我们壮壮胆的。”
“哦，原来是这样，亏我还把你们当兄弟，原来我啊只是你们在生死较量时的挡箭牌而已。伤心啊伤心，你们真他妈的太重的私心了。”王语刚开讪，“看来我还一直自作多情，把你们当成最铁的兄弟，当作死党。”
“还死党，你现在可是头号危险人物。我们若不是打电话，而是当面吵醒你的话，现在还能站在这里跟你说话吗？”罗永成的话说完，大家都笑了。
街上，铺满了一地的阳光。街道两旁郁郁葱葱的法国梧桐树，把街道变成了一个斑驳的隧洞，很漂亮也很别致。
王语刚、罗永成和江苏手拉着手，中学生一般焕发出青春无限的活力，迈步向前走。
一辆辆的车从他们身边驰过。
一群群的人，从他们身边交错，走过。
现在虽然有很多很多的烦恼，但是只要他们几个死党呆在了一起，他们就可以把烦恼统统地抛向脑后，存在思想里的，就只有开心了。
“现在耶城的公务员招聘岗位越来越少了，我表哥他们大学毕业的那阵子，耶城就秘书这一个职位都招了八个，而且只要是中文专业毕业的都可以，没有限于文秘专业。记得那年全县招聘了三十多个岗位，我表哥就考进了林业局，做了秘书。”
“今时不如往日了。”罗永成摇了摇头，“如今这形势，全省也招不了多少岗位了。就业岗位已经饱和，而且对学历的要求也越来越高了。我昨天在网上查了一下，省里公开招考条件，大部分都要求在硕士生以上，而且还要有相当的工作经验。”
“别那么怨天尤人了，这就是人类社会进步的规律，再正常不过的现象。达尔文都说，适者生存，不适者淘汰。这不假吧。我们现在这社会有知识有学历的人太多了，说不定以后当农民的还要普及本科生呢！”王语刚说着，定了定罗永成和江苏，“我们还不如趁早去做一个农民，把这些没用的知识，多少用些到农业生产中去，也是为富民强国作贡献嘛！”
2
“切，这种想法的确是很好，可不现实。”江苏耸了耸肩，“我爸妈要是知道我这么没出息，一定会把我撵出家门，断了父子关系的。我爸这辈子，村小熬了几十年，总算是混了一个编。回到家里还要帮我妈种田耕地。要是我回到家里再去继承他们那事业，光荣是没得说了，可他们会有考虑的余地吗？”
江苏是郊区石羔镇白泥村人，他的父亲就在白泥小学教书。学校不大，学生大多数读到五年级就转去镇上的小学念书了。好在学校离镇还有些路程，靠着邻近一些村民家的孩子们，学校支撑到现在。
“我现在大学毕业了，除了给家里增加一份数目不小的欠款单外，其余的连一点点小小的报答和安慰也不能给他们，这让我觉得很对不起他们，很没脸面。”
王语刚、罗永成和江苏在一起的时候，时间也过得飞快。
几个人厮混在了一起，心中的不快和苦闷，都因相互的倾诉和发泄，让人感到暂时的满足和痛快。
是的，他们现在虽然都是二十二岁的大小伙了，可是他们初踏足社会，还是跟刚刚从笼中放出的小鸟一样，什么都不懂。对于社会这个大学，他们刚开始深度接触。虽然失望很多，但希望同样也很多。因为他们都很年轻，都共同拥有着一个有知识的头脑。
他们只是不小心地迷了路，暂时的找不到自己。甚至迷糊得有些云里雾里、不知所措了。
那天王语刚、罗永成和江苏一起去了耶城一条名叫好吃街的地方吃了饭，喝了一些酒。好吃街虽然不是什么上档次的地方，甚至吃一顿饭也只要七八十块钱，这七八十块钱里还包括酒钱在内，可那些小店子毕竟便宜，来得实惠，做出的饭菜也很地道，很家常，就像在家里吃便饭一样，不奢侈不夸扬。很适合王语刚他们这样刚刚大学毕业，没有任何经济来源的年轻人来聚餐。
这是他们第一次喝酒。
而且这段时间，罗永成、江苏和王语刚还猛抽烟儿。
浓烈的酒味儿麻木着他们，浓浓的烟雾熏染着他们，可口的饭菜让他们吃得津津有味。
他们不断地相互敬酒，直到最后留下了一桌的残菜余羹，才狼狈地逃离。
他们摇摇晃晃地走在大街上，勾肩搭背的，嘴巴里冲出一股股的酒味儿，有时还打上两嗝。从路边走过的人都用了奇怪的眼神看着他们，有的甚至很夸张地瞪着眼睛，或是用手捏住了鼻子，简直把他们当成了怪物。
走到时代大酒店的时候，地上躺着一个人。
罗永成笑着骂了声，酒疯子。
王语刚说，“大家都彼此彼此，你不要取笑别人了。”
江苏用醉眼盯着地上的人说，“哥们，地上躺着的不是吴勾吗？”
“不会吧，吴勾怎么会躺在地上呢？”王语刚、罗永成不相信。
三个人一块儿走了过去，朝地上的人仔细打量了一番，此人正是吴勾。
“死吴勾，你怎么躺在地上？”王语刚拍了拍躺着的吴勾，问。
吴勾揉揉眼，睁了睁眼睛，“我说你们谁呀！我躺在这儿，关你们什么事。路是国家的，我喜欢怎么躺就怎么躺，又不犯法。”
“死吴勾，我是王语刚。”
“我是罗永成。”
“我是江苏呀！”江苏说着又瞪了瞪吴勾，“**的吴勾，我们以前可是同桌的，虽然几年不见面了，**还敢假装不认识我。”
吴勾听他们这么一说，意识好像清醒了一些，“认识，我当然认识。你们化成灰我也能认识呀！”
“**的才化成灰呢！”罗永成回了一句。
“吴勾，你怎么就成了那么一个大大大的胖熊了。要不是以前我跟你是铁哥们，现在我准认不出你来了。”
上高中的那会儿，吴勾挺瘦，海拔也高，虽然成绩和球技不是很出色，但模样却极为出众，在学校是一个名副其实的帅哥。加上家里条件不错，追随他的女生是排着队的。在这一点上，样样出众的王语刚，也不如他走“桃花运”。
吴勾高中毕业没考上大学，就到他父亲的单位交通管理站去上班了。同年还结了婚，生下了一个儿子。据说她的老婆大人也是王语刚他们同届的一名校花，叫张艳艳。张艳艳和王语刚他们都认识，是文科三班的女学生。张艳艳长得的确漂亮，把她比喻成仙女也不为过。
吴勾这小子，还真艳福不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