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铃…………”闹钟在七点准时响起。我顶着黑眼圈和沉重的身躯起床，经过客厅，进卫生间，打开水龙头，挤牙膏。闭着眼睛都能将这一系列动作进行。就算你昨晚为熬夜赶图熬到凌晨4点，今天还得照样起来上班。由学生变成现在的小白领，想想这一生要饰演的角色还真是多呀，从孙女、女儿到女友、妻子、妈妈再到奶奶、外婆。重蹈无数女人的覆辙。毕业了，不再有暑假，有的只是工作，做不完的工作。生活被浓缩成一张又一张的设计图，安静地躺在一份又一份的项目计划书里面。日子像水龙头流出的水一样哗啦啦地就流完了，我打了冷颤。我将水拍打在脸上，该清醒了。
每天不知要喝掉多少杯咖啡，才能过完上班到下班这些时间。只知道一天下来，还是会觉得精疲力尽。
我坐在办公大楼前的楼梯上，夜幕已经降临了。华灯初上，重新将这个城市点亮。酒吧和夜市开始营业，路上行人匆匆。有的赶往家里吃晚饭，有的打扮靓丽赶赴一场约会，也有的刚从宿舍出来开始上班。放眼望去，每个人都似乎很忙碌。或许，生活在大城市里，无所事事是可耻的。生活驱赶他们前进。喇叭声响起，上司凌峰的车子停在旁边，问我是否需要帮忙。我摇摇头，向他告别。我只是忽然觉得很寂寞。仅此而已。
回去的路边上，经常能看到很多人拉着音箱在那里唱歌，对着来来往往的人流和车流，放声高歌。他们其中有的是怀揣梦想的年轻人，他们反反复复地重复着同一首歌，有人往箱里投钱，他们就停下来说谢谢。也有的是身体残缺的人。其实有时候，我挺佩服他们的，将自己的伤痛残疾赤裸裸地展现在别人面前。至少我是做不到的。
柯小青毕业后进了一家广告公司，忙着工作忙着恋爱。她似乎有用不完的精力，每次见她都春光满面。恋爱中的女人都这样的吧。偶尔她看见披头散发的我，狠狠数落一番就直接拉我做美容购物，当然她花的是陈晓军的钱。陈晓军对女人向来大方。所以柯小青的小日子过得风生水起。
而李乐，则留在了学校考研，继续住宿舍吃食堂打篮球。李乐的家境很殷实，他不用着急找工作养家糊口。我们三个还是常常聚在一起，嘲笑对方，打击对方，但我们总能相互安慰。日子平淡无奇地过去了。在这样的日子里，迎来了陈晓军的生日。
他的生日会像个酒会一样，来参加的人除了柯小青，我一个也不认识。想想也不奇怪，关于陈晓军的一切，我都只是听说。
（二）
我和柯小青到达的时候，所有的东西都已经准备好了。来宾也陆续到来。今天柯小青穿着一袭浅绿色的长裙，长长的头发挽成一个发髻，高高立在头顶。妆有点浓，但不艳。戴着整套的钻石耳环项链，非常优雅。她的确是个美人儿。长长的瓜子脸，不像我的脸有的圆，稚气未脱的样子。一双眼睛水汪汪的大得出奇。长长的睫毛像两把刷子。精心打扮过的她看起来和平时不太一样。她站在人群里侃侃而谈，优雅而礼貌。看着她，我感觉有点陌生。这是挤在我床上拼命跟我讲笑话疯笑的那个女生吗？这是对李乐趾高气扬的柯小青吗？不像，一点也不像。她不论走到哪里身边都围着一大堆人。李乐今天没有来，我给他发了个信息：你快来带我回去，这里好多妖怪。
我在角落的沙发里坐下来，开始吃我的蛋糕。我吃一半的时候，柯小青端着酒杯来到我身边。
“亲爱的，你还真会挑地方，躲在这儿谁也找你不到。”
“嗯嗯嗯”我满口都是蛋糕，发出这种闷声。
“你看，那个黑色西装黑蝴蝶结的那个男的，有没有看到？我跟你说哦，他是海归，现在在律师事务所上班。不错哦。”
“嗯嗯嗯”我仍旧这样应答着。我知道她想干嘛。
“你看，那个白色西装的，戴眼镜斯斯文文的那个。哎……还有那个，看到没有。”柯小青摇着我，又来这招，“快，看呐。”
“啪”我手里的蛋糕，一不小心就掉到柯小青漂亮的衣服上面去了。这下糟了，她肯定会灭了我。我连忙抽出餐巾给她拭擦，不擦还好，一擦不得了。那污渍越擦越明显，污染的范围还越来越大。柯小青抓住我的手，停止我的动作，恶狠狠地说：“你丫的，他们不至于那么差吧？”
陈晓军看见了我们，正朝我们这边走过来。我用眼神可怜巴巴地向他求救。他看了看我，再看看柯小青身上那一滩东西，大概是明白了。
“来，亲爱的，跟我来，我有礼物要给你。”陈晓军揽过柯小青。
“陈大帅哥，生日快乐哈。”得救的我赶紧讨好陈晓军说。陈晓军点点头，就拉着柯小青走了，临了，柯小青回头杀过来一个眼神：有种，你丫等老娘回来。我太熟悉这个眼神了。上学那会，一有什么题目解答不出来她就用这种眼神看我。等她回来，不给我找到个合适的，肯定不会罢休。想想都觉得可怕。我看我还是赶紧撤了吧。
我拿起那块吃剩了一半的蛋糕，还有红酒，站起来，向柯小青消失那方向望了一下朝反方向走。谁知我一转过头，就撞到了迎面而来的人。
准确地说，应该是三个女人，而全很不幸的，我手里的蛋糕和红酒全都倒在了其中一个人的身上。“啊……”她尖叫起来。“搞什么啊！”
“对不起对不起”我连忙说。放下碟子和酒杯。慌乱中扯出餐巾，想要补救。手还没碰到她就被一把推到了。
“什么东西啊？还想动手动脚。她是你能随便碰的吗？站在她旁边的人说。
“Linda，算了，走吧。”站在中间那个人说道。但那个叫Linda的女人并没有打算就这样算了。“琳姐，你看你这一身弄得，我不服，我要给你讨个公道。”那个它们口中的琳姐站在她们中间，也是白色的长裙子，穿在她的身上，她虽然被弄得一身脏但还是很淡然，有一种说不出的高贵。
“对对，就是，叫她赔。”另外一个女人这时插嘴。
“莉莉说的对，琳姐，我们不能就这么算了。不过看她这个样子，应该赔不起吧。那我们就以其人之道化治其人之身好了”那个叫Linda的说完拿起旁边桌子上的酒，在我还没来得及躲的时候就当头泼了下来。
我穿着条白色的长裙子，那是我二十岁生日妈妈找人给我定做的。上边圆领，无袖，下面的裙摆有点长，只看上面会觉得很保守，但长长的裙摆蓬开来的又不失时尚感。当我把它穿在身上的时，妈妈开心的表情，我永远都忘不了。我长长的头发用发夹别在脑后。
我的衣服上沾满了红色的酒渍，它们像一朵玫瑰一样在我的胸前盛开。我的头发也散开来，湿答答地贴在脸上，非常狼狈。噢，我心爱的裙子啊！我觉得好难过。
“哼，还便宜她了，她的裙子怎么能和我们琳姐的裙子相比呢？”
“就是，还真倒霉，一股穷酸味。”
“…………”
人群又开始聚集过来，每个人又是像在看戏一样地眼神看着眼前发生的这一幕。我的手紧紧攥着裙子，像打翻了五味瓶，在我心里蒸腾，我不能思考。
人群里挤出一个人来，高大的身影，白色的T衫下面穿着黑色的牛仔裤。一股熟悉的气味窜进我的鼻子，是李乐。
他看了看我，伸出大大的手掌轻轻为我抹掉脸上残留的酒。我的眼泪此刻很不争气地流了下来，面对羞辱我没哭，但面对李乐的温柔，我的眼泪不停地流下来。他的手握上我的拳头。把我拉到身后，面对着刚刚那三个女人。他拿起桌子上慢慢地一瓶红酒，朝站在中间被叫做琳姐的女人头上淋下去。酒从她的头发上，一直流下来，把她精致的妆都化开来了。
“啊……你干什么啊”先出声的还是站在她旁边的那两个女人。
李乐的背对着我，我看不见他此刻的表情，但那两个女人在看到李乐之后明显地不敢再出声。那个琳姐，用手抹了抹脸，依然没有表情。
柯小青挽着陈晓军正走过来，她已经重新换了一套衣服，正得意地笑着。
李乐反手，将手中的酒瓶狠狠地摔在地上，玻璃落地的声音，很清脆。他朝着陈晓军大声地喊：“陈晓军，我祝你生日快乐！！”整个大堂此时安静地像座空城。
在这一刻，虽然他穿着是旧的T衫牛仔裤，但此时的他在我眼里比任何时候都要帅，帅得一塌糊涂。
说完他拉着我走出了宴会，留在一脸错愕和欲言又止的柯小青和陈晓军。他把整一个我不能面对的世界留在了身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