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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虓虎现世

汉中平六年,天下早已经不成样子。中平元年的黄巾作乱虽然仅过了九个月就被朝廷镇压下去,但那仅仅是乱世降临前的一个序曲。中平五年黄巾军再次起事,而这一次朝廷已经无力扫除遍布整个中原的黄巾势力了。在太常刘焉的建议下,皇帝改刺史为州牧,掌握一州之地的军政大权,希望借此由各州自己调派兵力剿灭黄巾军。如今一年过去了,各地黄巾军依旧猖獗,而朝廷也开始逐渐失去了对各州的掌握,一场更大的战乱正在悄然形成。

在如此糟糕的形势下,平民百姓的日子更是苦不堪言。百姓大概可以被粗略地分成三种:第一种是死人,一次次的天灾人祸,死去的人越来越多。到处都可以看到空荡荡的屋子,荒芜的田地,还有无人掩埋的尸体,尸体腐烂形成瘟疫,瘟疫再制造更多的死人。第二种是反贼,也就是各地的黄巾军或者其他起义者,他们不甘心接受残酷的命运,决定拿起武器反抗。而对于整个汉王朝,上至皇帝本人下到各级官吏,都对这群疯狂的暴民又恨又惧,这种恐惧和仇视化作了难以想象的残忍,汉王朝倾尽全力要绞杀这些暴民,一个不留。而第三种则可以称之为顺民,他们即使在残酷的现实面前,依然希望能平安地活下去,只不过这个美好的愿望似乎只能是个愿望了。

在这样的情况下,一般只能在野外看到三种活人:一种是镇压起义的军队,一种是起义者,最后一种是在故乡实在活不下去而四处逃难的流民。

不过除此之外,有的时候也能看到一些很特殊的人,比如现在在官道上走着的这位。

破败的官道一路向南延伸,一个少年正骑着一匹黑马信步前行。少年的装束很简单,粗布衣裳,腰间挎着一柄佩剑。从剑鞘的装饰上看,这剑很普通,并不名贵。少年骑在马上,一直仰头看着天空,似乎对前方的路并不关心。从少年仰视天空的侧脸上,能看出那是一张很俊俏的脸庞,一对剑眉下是双闪亮的眼睛,眉宇间透出一种难以掩饰的英气。

如果放在太平盛世,那么这可能只是一个游学的学子,没什么特殊的。但在如今的这个世道,他已经值得很多人铤而走险了。因为他至少代表了一匹马,一把剑,一些干粮,应该还有些钱——这已经值得杀人了。

“小子,站住!”一个粗野的声音突然响起。声音刚落,一团团黑影就从路边的土坡和杂草中窜了出来,挡住了少年的路。

“留下兵器和马匹!”为首的大汉冲着少年大声嚷道。

少年并没有被眼前的事情所吓到,他不慌不忙地低下头看着眼前拦住他路的人。这群人大概有十多个,衣着很破烂,神态虽尽量表现的凶狠,但更多的还是颠沛,饥饿,无助所带来的痛苦。除了为首的大汉手中有一把破旧的刀之外,剩下的人拿的都是一些木棒,石块之类的东西。看来这是一伙走投无路的流民。

他们慢慢地围了上来。为首的大汉一脸凶残,他一边颠着手中的刀,一边靠近少年,其他人则和他保持着一个不远不近的距离,将少年围在了中间。

“把你的兵器,马匹,所有东西都留下。不然老子活剐了你!”

少年翻身下马,平静地环顾了一下围着自己的人群,然后冷冷地看着一脸凶残的大汉,却没有答话。

“你聋啦!不想死就赶紧滚!”大汉狠狠地说。

少年依旧没有说话,只是抽出了佩剑一步一步朝大汉走去。

或许所有人都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大汉一时愣住了,等回过神来,少年已经在他身前。

“找死!”大汉又一声暴喝,或许是为了吓唬少年,或许是为了给自己壮胆。声音未落,大汉手中的刀就高高举起朝着少年的头砍了下去!

少年侧身闪过了他的攻势,手中宝剑一挥,大汉的脖子上便出现了一道很深的血痕。

大量的鲜血从大汉颈上的伤口处喷涌而出,他的表情越来越痛苦,最后身体直直的朝后倒了下去。他死了,苍茫荒芜的大地上又多了一具新鲜的尸体。

少年漠然地看了一眼倒在地上的尸体,然后抬起头,冰冷的目光扫过他身边的每一个人。

少年的目光太厉,少年的剑也太狠,如此的狠毒凌厉让周围的人感到恐惧——对死亡的恐惧。

少年没有再次挥剑,因为所有流民在恐惧袭来的第一时间就做出了最正确的选择——逃跑。

少年没有去追赶逃跑的流民,他俯下身从被杀死的大汉衣服上扯下一块布,开始擦拭自己的剑。

“剑法不错!”一个洪亮的声音在少年身后不远处响起。

随着声音的方向看去,路边的土丘上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多了一个人。那人斜坐在土丘上,年纪较轻,面白无须,眼中透着一股张狂和高傲。

少年看了那人一眼,转回头继续擦拭自己的剑,然后收剑入鞘,翻身上马。

看到少年漠然的样子,土丘上的人站了起来,他快步走到少年马前拦住了他的去路。

“你也要和他一样拦阻我么?”少年骑在马上问。离得近了,少年注意到这个奇怪的男人至少九尺高,从他魁梧的身材和步法上看,这个人武艺一定很高,决然不会像那个强盗一样好打发。不过或许是人年少时特有的那股傲气,少年依旧不肯退让半分。

“你有些本事,不想跟我走吗?”男子说道。

“凭什么?!”少年的话依旧很冷。

男子没有答话,他走到被少年砍死的强盗身旁,拿起那把破刀,回头看了少年一眼。

少年的马似乎感觉到了什么,不安地嘶鸣了一声。少年轻轻拍打着马脖子,让马安静下来,同时他也目不转睛地盯着那个男子。

男子轻轻一笑,手中的刀猛地朝强盗的尸体挥下。电光火石之间,强盗的尸体被生生劈成了两半。

男子把刀扔掉,看着少年说:“你还不错,跟我走,你可以变得更强!”

少年看看地上被分为两半的尸体,再抬头看看说话的男子。他的膂力和速度都让少年震惊不已,这个奇怪的男人一定不简单。

“你是谁?”少年问道。

“吕布!记住这个名字!”男人答道。

“为什么?”

“因为要不了多久它将响彻天下!”

少年接受了吕布的邀请,和他结伴上路。吕布一声口哨从不远处土丘后叫出了一匹马,两个人并马前行,目的地是并州的晋阳。

来到晋阳之后,吕布带着少年到了城外的一处军营。营中的大旗迎风飘扬,旗上写着一个鲜明的“吕”字。

吕布带着少年径直前往中军大帐,两人在帐中落座之后,吕布吩咐军士端上了两坛酒。军士为少年倒了一碗,少年一饮而尽。至于吕布,则是直接抱起酒坛一阵豪饮。

“叫高顺过来!”吕布放下酒坛大声命令。

一个军士领命出去,没过多久,一个顶盔贯甲的将军走进了大帐。

吕布并没有招呼走进来的将军,而是问少年说:“你武艺如何?”

少年放下酒碗答道:“罕逢敌手。”

吕布听了哈哈大笑,一指那位将军说:“敢不敢和高顺打一场?”

少年回头看了看那位叫高顺的将军:此人虽不及吕布,但也算高大威猛了。虽没有吕布的狂傲和霸气,但这位高将军却有一种让人折服的威严。他的目光平静而坚定,略显瘦削的脸上被戎马生涯打磨出清晰的棱角,高将军给人的感觉就好像一面战鼓,若是无事的时候不会有一点响动,一旦出声,那便是地动山摇。

“没什么不敢的!”少年回答。

“好!你二人分别下去准备,半个时辰之后,校场上见!”

吕布招呼一个军士过去说:“你跟着他,帮他安排兵器马匹,然后带去校场!”

军士带着少年挑选了兵器,又去马厩喂饱了少年的马,然后带着他来到了校场。这座军营并不是很大,恐怕人数不会超过三千。但少年一路上发现,虽然人并不多,但每一个都明显接受过很严格的训练,他们的兵器也很精良,绝对不是一般的军队。军营中除了飘扬着“吕”字大旗,还有一种很特殊的旗帜,上面画着一只张牙舞爪的老虎,而且老虎的身上还有两只翅膀。为少年引路的军士说那是他们的军旗,他们被称作“虎师”。

一阵北风呼啸吹过,校场上的大旗迎着风飘扬。校场边上集中了大量的军士,在空旷的校场中间,高顺骑在一匹黄鬃马上,手持一口大刀,正等着他的对手。少年策马走向校场,两旁的军士自动让出了一条路。少年来到校场之上,向高顺抱拳施礼,高顺也略一抱拳算作还礼。

吕布骑着一匹黑马走上校场,手中提着一杆画戟。看到少年上场,校场四周响起了一阵阵的议论,吕布画戟向上一扬,四周顿时安静了下来。

吕布环顾了一下四周,然后说道:“此人是我今天偶然遇到的,他自称罕逢敌手,我让他和高顺打一场,赢了他就是‘虎师’的一员了!”

说罢吕布再一次扬起手中的画戟,高声喊道:“校场比武!”

吕布话音刚落,校场四周的军士们便一起高声应和道:“强者为胜!”

话音未落,战鼓声便响了起来,在雷鸣般的鼓声中,少年策马挺枪冲向自己的对手。

少年枪法极快,刚冲到高顺马前,就连刺三枪,且枪枪快绝。但高顺也非一般人物,他左右闪身躲过了少年两枪,手中钢刀一架隔开了第三枪,在隔开少年攻击的同时,高顺大刀横扫向少年颈上。少年低身躲过刀锋,手中银枪向斜上方一刺,直取高顺面门。高顺回刀要隔开少年枪头,不想少年竟是一招虚招,见高顺大刀回挡,少年猛地回撤长枪,银枪化棍转而横打高顺腰间。只听见“当”的一声,少年长枪竟被高顺用手臂挡开。只因少年一招横扫高顺腰间,高顺抽刀回救不及,就用手臂生生挡下了这一击。虽然校场比武双方都顶盔贯甲,但能用手臂硬挡住长枪的攻击,高顺的强悍不言自明。高顺这边用手臂挡住了少年的攻势,另一边单手挥刀朝着少年猛劈下来。少年长枪横举硬生生接下高顺一击,刀枪相击,高顺膂力过人,竟压着少年的战马退了一步。

少年枪法快绝狠辣,高顺大刀刚勇厚重。两人正如蛟龙战猛虎,枪来刀往大战了三十几个回合未分胜负。少年枪法巧妙精准,总能在意想不到的地方突然发出一击,但高顺也是沙场悍将,临阵经验十分丰富,总能洞悉少年的意图做好防范。而高顺刚猛的刀法虽然在正面交锋中颇占上风,不过少年也一直小心谨慎,尽量不和高顺的大刀角力。两人力战多时,胜负难料。

两人打了约有五十余个回合,忽听得校场边上一声大喝:“停!”

这喊话的人正是吕布,一个“停”字出口,擂鼓的军士立刻停了战鼓,高顺和少年也同时退出数丈。

吕布策马来到校场中央,对四周将士喊道:“此人如何?”

此言一出,只听校场内外一片雷鸣般的喝彩声顿时响起,众多军士挥舞着手中的兵器为少年喝彩。

吕布一拨马头,对着高顺问道:“高顺,你看这人如何?”

高顺平淡地答道:“很强!”

吕布转回马头对少年说:“现在我想知道你的名字。”

“张辽。”少年的回答很干脆。

吕布点了一下头,一指少年对着校场边上的军士们喊道:“张辽!”

“张辽!张辽!张辽!张辽!”四周的军士齐声高呼。

背展双翼的虎师战旗在风中飘扬,名叫张辽的少年仰头看着战旗,耳边鸣响着军士们的欢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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