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门的是尚小红,她见到站在门外的肖若一先是楞了一下后;转为了冷淡,与当年仆人般的示好判若两人,肖若一微笑着道:“姐!你还好吗?我来看看妈妈。”她依然冷淡而轻声的说:“进来吧。”肖若一随她走进屋子,屋子里陈设依然,曾经的洁净光鲜依然,尚小红的妈妈坐在沙发上,右手在胸前扭曲的端着,嘴歪斜着顺着嘴角流着口水,由于脸部的扭曲,眼睛也变得一大一小,脖子下面围了一圈毛巾,以便接住那不住流淌的口水,最初肖若一以为她又在模仿残疾人的姿态,并认为她的演技越发的精湛了,但老人看到肖若一时眼里流出的混浊泪水,使她意识到她是真的“如尝所愿”成了残疾人,肖若一此时心里很是难过,上前拉住她坐下后,老人嘴里发出了含糊不清的词语,左手指了指肖若一,然后又拍了拍自己的胸口,这时尚小红当起了翻译,对肖若一说:“我妈是在说她想你!”肖基一听了感激地点着头,问尚小红:“姐,家里人都去哪了?”尚小红生气地说:“奶奶已在去年过世了,两个小的都上班了,我爸退休后整天去跳舞,说是能锻炼身体,家里的事一点也不管,现在就耍我一个人,我要不是下岗在家,看他们怎么办,我都成他家专职的保姆了。”她的话音刚落,里屋的门开了,尚小宾架着拐杖,右腿打着绷带,挪了进来,看到肖若一也是先楞了一下,随后的表情是居高临下傲气十足,肖若一也没想到他会在这里,心里面不觉翻了一下,但脸上笑意依然,问道:“你也在这儿呀?还好吧。”他没有回答,慢条斯理地从兜里掏出一包烟,从容地点上一根,眯起眼睛使劲的吸了一口,炫耀地吐了一串烟圈,轻视地说道:“好不好的就不用你多操心了,我当初就说跟我离婚你一定会后悔,现在被我说中了吧,今天,你既然自己找上门来,就证明你已经知道错了,我看这样,你只要向我和我的家人认个错,我不会跟你一般见识,我还会成全你的,让你回来,不过你要改改你那些臭毛病。”肖若一很无奈,自己的好心和善意又让他盲目乐观,人常说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相反,可恨之人也必有可怜之处,此人他总是陶醉在自己的歪理邪说中而沾沾自喜,他认为自己是正义的化身,是悲壮的救世主,他从不懂得反省,当他下跪的时,也是为情势所迫,违心作出的自救之举,经过了这许多的磨难,他一点也没能改变,真是他人生的悲哀。肖若一仍然面色柔和地说:“你别误会,我今天只是来看看妈妈,没别的想法,我已经结婚了,而且有了儿子。”听了这话,尚小宾恼羞成怒,架着拐杖蹦到肖若一的眼前,用手指着她的鼻尖喊道:“你别把自己说的那么好心,看我妈妈?你要是心里真有她,你就不会离开这个家,你以为我不知道你来干啥,你不就是来显摆你结婚了又有孩子了么?要不是你作孽,我也有儿子了,你陪我儿子!”他越说越气,就差动手了,肖若一依然平静的说:“你还是那样好激动,我先走了。”说完她转身向外走去,尚小宾想拉住她,一时没找到平衡,重重的摔在了地上,拐杖也甩到了一旁,尚小红并没理他,陪着肖若一下楼,说:“你别往心里去,他就那个样,这一天,跟他操老心了,这不,跟别人喝完酒,骑自行车掉沟里摔断了腿,我不但要伺候妈,还要伺候他,要是杀人不用尝命,我早把他弄死了,也免得跟他丢人现眼,你离开他也没错,我就是还放不下你。说着尚小红的眼圈红了,“姐,你别多想了,妈妈以后还要依靠你,刚才也没能和她告个别,我也没想到会……,你也多保重吧!”
与尚小红分开后,肖若一来到市场买了些菜,又给“干妈”买了补品,拎着东西边往“干妈”家走边想,刘刚父母留下来的钱已所剩不多,自己要尽快找个事做,也好维持正常的生活开销,先要解决房子问题,她问过杨姐,若是租一个单室每月也要六七十块,如果是上打租一次交半年的,也要四五百的样子,还要添些个使的用的,算下来也是一大笔的开支,对她来说,真是无法承受又无法回避的事情,“干妈”的好意她虽然不会受领,但这分情意会让她揣在心中,永远铭记。她在思量的同时又在为自己打气,凭自己的坚持,一定会让点点过上正常孩子的生活,也好对刘刚的在天之灵作个交待,想到这里,她迈着坚定的步子向楼上走去。
刚到门外,就听到屋里传来了欢闹声,“干妈”打开门,点点一头扑进了她的怀里,满头是汗,小脸通红气喘吁吁地告起了状:“妈妈!妈妈!姥姥要教我拉琴,我不干,他就咯吱我,把我都累死了,这姥姥也太让我操心了”肖若一抱起他,看着他那假大人儿的样儿,哈哈笑起来,“干妈”也顺着点点的话,装成惹了祸后害怕的样子,低着头、认着罪、点点看着姥姥那受气样儿,更来劲了,从肖若一怀里挣脱着下了地,跑到姥姥面前掐着腰,问到:“以后你还听不听话?”姥姥这时鞠着躬嘴里说着:“我有罪,我听话,请组织宽大处理。”“干妈”这个表演天才把个点点逗得仰头大笑。两人的“官司”解决之后,肖若一拿出了给“干妈”买的补品递给他,说:“干妈,你年纪大了,应该补充点各种维生素和钙制品,对身体会有好处的。”“干妈”拿在手里感动得泪光闪烁,他说:“我这一生坎坷飘摇,孤独失意,可以说是少不得志,老来凄惨,真没想到,你们娘俩让我尝到了做人的快乐和温暖,丫头!你不知道,这几天对我来说意味着什么?你想象不到,我从来没觉得活着会这样有意思,当年在团里时,只知道工作,还没觉得多么无助和寂寞,可退休之后这几年,我尝尽了凄凉的滋味,每晚只能对着孤灯说话,实在排遣不了时,就拉上一段二泉映月,可越拉就越难过,自从你们回来,我……我觉得自己又活回来了,丫头!你知不知道啊!”“干妈”说的泪涕横流,肖若一看着眼前这个颤抖中的老者难忍悲伤,与“干妈”抱头痛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