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大黑了,纳凉的人们都已渐渐散去,湖边只剩下肖若一一个人,对面楼群里的灯光即璀璨又温暖,她觉得那个地方就象天堂一样令她向往,每盏灯光下的人们拥有着来至亲人的关怀和爱,拥有着无尽的温馨与宁静,而对岸漆黑冰冷的湖边坐着的她,感觉自己就象一支走失的船,包围她的只有天水相连茫茫无际的大海,没有支撑,没有援助,没有盼望,只有无尽的孤单和绝望。
湖边老柳树的枝条***着她的长发,仿佛在安慰她,月光下的湖水将她俊秀的脸颊映照得更加苍白,晶莹的泪珠滴在了清澈的湖面上泛起一个个圆圈如同一个个句号。
一九八三年十九岁的肖若一参加工作了,所有书中对少女的美好形容在她的身上都能得到完美体现,鹤立鸡群引人注目,且能歌善舞的她很快被调到当地的一个文艺团体做了一名独唱演员,美妙的年华又恰逢是整个社会都处在百废待兴,欣欣向荣的崭新时代,被禁锢与压抑了许久的人们都在好奇与惊喜中打量着这个世界,街上喇叭嘴子里放的不再是单调的样板戏和大合唱,那些胆小的人们还有些忐忑不安的又经不得诱惑的听着“靡靡之音”,李谷一,苏小明,邓丽君的歌声让灵魂苍白的人们的日子平添了几分斑斓,新鲜事物像海浪般一波波涌到人们的眼前,领潮人开始穿起了“奇装异服”,陶醉在高回头率的,惊诧,羡慕,妒忌的目光中而沾沾自喜。肖若一就曾穿过一条裤脚足有一尺的当时最流行的“喇叭裤”在街上招摇过市。
虽然肖若一没有接受过专业的声乐训练,但仅凭天赋就让她拥有了众多粉丝,并且荣获了不少奖项。走在街上,有不少大胆的小伙子们冲她喊叫“小邓丽君!”,每当此时肖若一总是高傲的对他们不懈一顾。她们团里的领导还给她请了一个姓王的老师,教她声乐方面的知识。
她的团长是一位姓黄的四十多岁的大叔,他身材中等,长了一张就算身在敌营中,也会被认为是我党的“潜伏人员”的脸,他多才多艺,能作曲并且能掌握各种乐器,他曾在他们团自编的有关计划生育的小品节目中扮演过一个老太太,演的惟妙惟肖。因为出生在“资产阶级”家庭成分高,一直被“改造”而怀才不遇,爱人也带着孩子离开了他,如今他盼望了许久的能让他施展才华的时候到了,因此他真是投入而忘我的工作着,他爱他的队伍,爱他手下的这些兵。为了给肖若一那棵膨胀的心降压,他总是不厌其烦的对肖若一说:“凭你自身的条件,再让王老师指点指点,将来你会有发展的,对于学习和演出一定要用心,不能因为其他的事而分心啊!你千万不要辜负大家对你的期望啊!”他的罗嗦加上他扮演过老太太,因此肖若一称呼他为“干妈”,他自己也非常喜欢这个称呼,每当肖若一喊他:“干妈!”他就会条件反射般拿出老太太的腔调及神态,逗得大家乐不可支。
上级给团里派来一位搞创作的小伙子,一米七八的个子,白净的脸上透着一股书卷气,因为大旱之年出生,所以他叫赵思雨,比肖若一大三岁,因为家里孩子多,他从小就离开了父母和哥哥姐姐以及他的老家东北,被寄养在远在湖南的叔叔家,叔叔家只有一个姐姐大他五岁,他的叔叔是个画家,婶婶是个中学教师,受家里氛围的影响和环境的熏陶,他的性格里多了几分南方男人特有的婉转与温柔。他能作诗,唱歌,还会画画。当时,肖若一是团里未婚男孩儿们心中的偶像,赵思雨则是团里未婚女孩儿们心目中的白马王子。一次他们团到部队去进行春节慰问演出,她与赵思雨合唱了一首当时很流行的叫《新鞋子,旧鞋子》的歌曲,由于配合默契部队的反应非常强烈,从那之后赵思雨对肖若一的关怀度让全团的人都一目了然。他俩是人们心目中真正的郎才女貌,天生一对,地设一双。他为肖若一写了一首歌词,歌词的内容是:“不知从哪里,飘下一片小叶,她带着彷徨带着羞涩,在我的眼前坠落,我望着你,你望着我,千言万语不必说,似那闪烁的小星星,无言并非是沉默。至从见到你,梦也是绿色,带着憧憬,带着快乐,不知走过多少个夜,我想着你,你想着我,千言万语不必说,似那闪烁的小星星,无言并非是沉默。”这首歌词经“干妈”谱了曲之后,在肖若一楚楚动人的演唱下,获得了一等奖。
赵思雨总是在莫莫的深情款款的望着肖若一,一天,团里准备更换一批演出服装,于是派出“干妈”,赵思雨,肖若一还有报幕员大姐四个人去购买,报幕员和肖若一的演出服一定是要她们自己喜欢的才行。
报幕员大姐和肖若一在柜台前眼花缭乱的挑选着她们心怡的服装,这时赵思雨走了过来,把肖若一叫到一边,他非常腼腆的从身后拿出一个纸包,递给肖若一说:“你打开它,看看喜不喜欢,我觉得它很适合你,这个礼物我早就准备好了,只是没有机会交给你。”肖若一茫然中打开了纸包,里面是一条淡紫色的纱巾,便有些不知所措而又没话找话的问道:“怎么,想起送我礼物?”赵思雨温情的说:“它的典雅与高贵和你很配,收下吧!”此时的肖若一很为难,若是收下,怕赵思雨误会自己,而要是拒绝又不忍心“伤害”他。
肖若一对他是很有好感,也认为他很优秀,只是这种好感只限于朋友之间,它与友谊有关,与欣赏有关,与依赖有关,就是与男女之间的爱情无关。肖若一还是收下了纱巾,但她在想:如何能让赵思雨不浮想联翩。于是在回来的车上,肖若一交给赵思雨二十块钱并含蓄的说:“这个纱巾我非常喜欢,只是你的工资也不多,让你花费我于心不忍,这二十块钱够不够的你就收下,以后凡是看到适合我的东西,继续帮我挑选,谢谢啦!”当时的物价有十多块钱就能买到一条非常漂亮的纱巾。尽管肖若一说的已经很婉转了,依然没能避免小赵脸上的失落与尴尬,而这并没能停止赵思雨在以后的日子里对肖若一的“进攻”,但每次都让肖若一温婉的拒绝了。到后来被折磨的“肢离破碎”的肖若一始终也没有后悔当初对赵思雨的拒绝。男女之间的感觉真的是很微妙。
又是快过春节的时候,一天,肖若一的演出服有一段开了线,尚小红大姐,特意回家拿来针线在排练场的休息室为她缝补衣服。他们进行排练的地方其实就是一个剧场,演出也是在这儿,那时人们的娱乐生活还很单调,有电视的家庭并不多,所以每场演出都会有几千人观看,二层楼的剧场座无虚席。
尚小红是乐队里弹琵琶的,她的身材高挑,面容姣好,只是皮肤有些黑但并不影响她的整体形象。平时她对肖若一的照顾都有些像个“佣人”,比如吃饭的时候挑好吃的往肖若一的碗里送,坐车的时候她先上车给肖若一占个好位子,每当团里发东西她都抢最好的给肖若一留着,还经常从家里给肖若一带好吃的,连肖若一每天必喝的“胖大每”都是她给准备好,更别说冷了,热了等等的这些小事,简直是“事无巨细”,团里有不少人问过肖若一说:“尚小红和你家是不是有亲戚?”肖若一自己也莫明的回答:“没有啊!”有时因她的行为而引来全团人异样的目光时,肖若一很难为情,她本身就反感好占小便宜的人,因此小红大姐的行为让肖若一很不舒服,同时又觉得自己的想法对尚小红有些不公平,人家对你好总该没有错吧!否则自己就成了“不知好歹”的人了。但尚小红在团里的人缘及口碑都不是很好。有一次演出结束之后已经很晚了,平时送演员的车,因司机突然闹肚子开不了车,“干妈”便对赵思雨说:“你负责送丫头回家”,他总称呼肖若一“丫头”。后来肖若一才知道“干妈”是有意安排。若按当时“干妈”的本意他不想让肖若一过早的谈恋爱,但他感受到了一种危机,因此他在不得以的情况下还是觉得让赵思雨来保护肖若一他会放心一些。赵思雨还没来得及回答,尚小红在一边急着答道:“团长!我送丫头回家。”“干妈”有些不悦的说:“你回来时自己走,能行么?”尚小红胸有成竹的回答:“我让人捎信给我爱人让他来接我,我们俩口子去送丫头,他现在就等在外面,这回你该放心了吧!”“干妈”不再做声,此时的赵思雨用一种极其复杂的目光紧盯着尚小红。
尚小红坐在床边,边缝衣服边笑盈盈的对肖若一说:“今晚没有排练,我带你出去见一个朋友,他也很喜欢唱歌,你们一定能谈得来”,肖若一坐在对面的椅子上心不在焉的说:“晚上王老师还要给我上课。”她有时总是控制不住的精神溜号,尚小红随即道:“没关系,我在这儿等你,上完课我们再走。”也许是因为大姐的好,肖若一便没拒绝,她甚至没有往深处想。
在团里吃过晚饭,王老师给肖若一上了一个小时的课,这时天已经黑了,外面飘起了雪花,老天好象都在有意的用它的方式阻拦着无知的肖若一。
肖若一跟着大姐深一脚浅一脚的来到一座楼靠西的楼门前,尚小红这时的表情让肖若一觉得有点怪,她如释重负的说:“到了,就是这个楼门。”然后走进楼门,停在中间的房门前,敲了几下门,当时的肖若一做梦也不会想到,今晚的她,由于轻率而走进的这个门,对于她来说意味着什么,当门被打开的同时也是她噩梦的开始,儿戏般的行为让自己本该充满鲜花和阳光的未来转向了地狱。
门打开了,面前出现了一个个子高高且瘦瘦的身形,由于他背向灯光,肖若一看不清他的脸,大姐非常热情而急切的招呼着肖若一走进房间,小伙子跟在最后,房间里的摆设很简朴,但却很整洁,屋子里弥漫着一股随意的清香,床上的用品都是乳白色,更觉得宁静而高雅,三人相继落座之后,借着灯光肖若一开始打量起对面的小伙子,此时的肖若一没有相亲时女孩的羞涩,因为她没有过相亲的历史,对她来说也没有相亲的必要和想法,她认为只有出现恋爱饥荒的人,才会被迫去相亲,相亲本身,就有一种“掉价”的成分,而她的追求者都泛滥了,所以在她的概念里反儿对相亲有一种抵触情绪,如果她当时能确认大姐是带她去相亲,她是不会去的。她并没有领会大姐的用意,大姐曾说是去见一个人,此人也喜欢唱歌,也许是小伙子想加入她们团,大姐是想先让她看看,好求她在“干妈”面前给枢通一下,出于这个想法,肖若一从容而又有些“居高临下”的观察起小伙子来,这一看,肖若一不觉惊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