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李雅婷还沉浸在对即将开始的协约生活的无限遐想中的时候,令她做梦也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这边婆婆已经手执那份婆媳协约直接登上了李雅婷娘家的门。
在李雅婷娘家的客厅里,婆婆阴沉着脸一言不发地坐在那里。
“亲家母,先喝杯水,雅婷这孩子不懂事,这婆媳相处,哪里有签合同的道理呀?”李雅婷的妈妈一个劲儿地说着话,“雅惠,水果洗好了没有?”
“不像话!简直太不像话了!她还反了天了!”李雅婷的爸爸“啪”的一下,将那份婆媳协议重重地拍在了桌子上。
这时坐在对面一直一声不吭的婆婆突然戏剧性地大哭起来。
“我就是受苦受气的命啊……老了老了……还要听媳妇立规矩…作孽啊……”婆婆边张开嘴大哭边捶打着自己。
李雅婷的妈妈见状赶紧推开椅子走了过去,“亲家母,你别激动,你放心,我和她爸都站在你这边,我们会说她的。”
李雅婷的爸爸“腾”一下子站了起来在客厅里烦躁地踱来踱去,然后一转身又突然停住了,“亲家母,是我李某人教女无方,没想到这丫头居然敢做出如此大逆不道的事情来,你放心,这件事我一定会给亲家母一个交待。”
有一种东西很奇怪,那就是心灵感应。此时正走在路上的李雅婷突然一连打了三个喷嚏,摸摸耳朵也觉得烧的厉害。就在这时妹妹李雅惠的电话也打过来了。
“姐,爸妈让你晚上回家来。我告诉你,小心点儿,这回你可惨了,你婆婆告完状刚离开,老爸很生气,后果可能很严重!”
李雅婷的爸爸是一位退休的小学教师,一辈子为人正直古板,虽说膝下是两个千金,可从小就家教极严。小的时候,这姐妹俩可没少受家法处置。虽说现在两个个女儿早已长大成人了,可在老爸面前依旧像是耗子见了猫似的。婆婆这一状算是告对了衙门。
进了门李雅婷就感觉到气氛不对劲,此时客厅里的温度绝对已经接近了着火点,只差一点点小小的火星,即可燎原。
沙发上李雅婷的爸爸正襟危坐,脸色阴沉得很厉害,看样子一场暴风骤雨已经不可避免。厨房里传来妈妈做饭的声音,隐隐约约地好像还飘来了炸鱼的香味,这是李雅婷爱吃的。妹妹李雅惠从房里偷偷露出半个头来,冲姐姐作了个同情的鬼脸,然后像怕惹火上身似的又迅速闪回了房里。
“爸,关于这件事,我希望您能听我解释一下。”李雅婷站在茶几前,硬着头皮低声说。
“解释?你婆婆都找上门来了,你还有什么好解释的?”
“爸,其实……”李雅婷还想说点什么,顿了顿,又把话咽了回去。
“你还记不记得我平时是怎么教你的:万恶淫为首,百善孝为先。都让你就饭吃了吗?还是你现在翅膀硬了,根本就不把我的话放在心上了?竟然擅自从婆婆家搬出来,还威胁你婆婆签什么婆媳协议!真是荒谬!你知不知道,你已经是离过一次婚的人了,还这么张狂!真是家门不幸啊!丢脸哪……”
老爷子太激动了,以至于不得不停了下来。
“爸,我又没做什么过分的事,难道搬出来就是不孝了,再说这都什么年代了,婆媳也应该互相尊重,凭什么非要媳妇牺牲自己去迁就婆婆。”李雅婷蚊子哼哼似的辩解着。
“你还有理了是不是?我告诉你,就凭你婆婆养大了你丈夫,你就应该孝顺她。明天收拾收拾东西赶紧给我搬回去!”
“我不!”
“好啊,你还敢顶嘴,把家法拿来!!!”老爷子真是气坏了,大声地朝厨房的方向喊着。所谓的家法其实就是一根细细的竹杖条,这可是一个令姐妹俩打小就心惊胆战的小魔鬼。
“什么家法,这么多年不用,早就不知哪去了,骂她两句就行了呗!”李雅婷的妈妈生怕女儿挨打,连忙出来求情。
“雅婷,快给你爸认个错,这事就过了。”
可李雅婷就执拗着不出声。
“你看看,啊,她这是什么态度!马上给我回房去,不想明白,谁也不许给她饭吃!”
李雅婷静静地逃回房去,把脸深深地埋在枕头里,稀里哗啦地哭了起来。
也不知过了多久,雅惠悄悄地溜了进来,“姐,吃点东西吧!放心,妈把爸拉出去散步去了。”
“这个时候就是喝一口水也会把我呛死的。”
“你这个婆婆照原来黄志伟他妈可差远了,诶,你不知道,今天她来咱们家,进了门二话没说,直接就把那合同拍到了桌子上,那气势,我看了都打怵。哎,你说凭什么男的结了婚就可以翘着二郎腿,告诉老婆:你要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嫁个扁担你就抱着走。而媳妇呢就得入乡随俗,让人家呼来唤去的。将来我要是结婚,我一定要找一个有车有房,父母双亡的。”
李雅婷也渐渐地平静了下来,一听雅惠这么一说,不禁笑了,“那你只能嫁给孙悟空了。”
晚上,李雅婷的妈妈来到房里对女儿语重心长地说,“雅婷,别怪你爸,他也是为你好。这婆媳说白了就是一个女人的前半生和后半生,婆婆是多年的媳妇熬成了婆。对于你呢,是才开始熬,总有一天你也会老的。老人再不对,那毕竟也是长辈,何必那么较针儿呢?再说这婆媳关系可不是光靠一纸合约就能解决的,过日子没什么条条框框能圈得住。你这样做,到头来你老公为难不说,你婆婆还认为你不懂事,你自己呢,心里头还生气。有时候这人哪,就得学学猫头鹰,睁只眼闭只眼就过去了。”
那一夜,李雅婷一直冥思苦想,乱糟糟的脑子里,翻滚着各种念头,忽而自怜自艾,忽而愤愤不平……一直到天快亮的时候,才终于合眼入睡。
如果将婆媳之间的关系说成是一场战役的话,那么李雅婷就不得不承认,她不是婆婆的对手,婆婆占尽天时地利人和。而自己倒像是个反叛的奴隶,一翻折腾费尽力气,最后发现一切都是徒劳无益。
这次的失败就像一盆冷水,一下子浇灭了李雅婷原本已不太热烈的那股反抗的激情,剩下一堆灰烬,滋滋地冒着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