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打从老家回来,冯继远就一直心事重重的样子,安小红知道秦小月的事给了他很大的触动,其实她自己又不何尝在心里同情着小月呢,真希望她以后的日子会好起来。
让人感到意外的是婆婆又在没有打招呼的情况下,再次登门,而且这回是要打算常驻沙家浜。
婆婆是这样向安小红表明来意的,“小红啊,你看你和继远也结婚这么长时间了,说实话,妈第一眼看到你,就认准了你这个媳妇。知书达理,懂事大度,还知道孝敬老人,我是打心眼里疼你。你也知道,我们冯家四代单传,人丁单薄,我就继远这么一个儿子,我都这把岁数了,也是黄土埋半截的人了,这心里没什么别的盼头,就指望着你们能尽早给我添个孙子。虽然现在观念不同以往了,生男生女都一样,不过能生个儿子还是再好不过,这样也就续了冯家的香火,没断后啊!小红啊,妈这么说你也不要有压力,你放心,只要你按我的话去做,准保能生个大胖小子。我看你这面相,也是生小子的命。”
安小红还没来得及表态,旁边的冯继远接话了,“妈,你看你,你急什么,你这样说让小红怎么能没有压力?”
“我不心急能行吗?以前你就是不信我的话,还不都让那个女人给耽误了!像我这把年纪的,按理早该儿孙满堂了。再说了,我这身子骨也一天不如一天了,趁着这两年我还有点儿精神头儿,赶早生了,也还能帮你们拉扯一把。在老家的时候,我是天天跟菩萨许愿,求祖先保佑,好让我们冯家早点有后,这样我也算对得起冯家的列祖列宗,日后见了你爸也好对他有个交待。”婆婆说着眼眶红了。
“妈,我都听你的。”安小红轻轻地说。
“妈就知道没看错人,你们不知道前几天你三姑特意来咱家显摆,说她家媳妇玉华刚进门两个月就怀上了。瞧她那得意样儿,当时我就告诉她明年我也能抱上孙子,到时候也请大家好好吃顿满月酒。这大话可都让妈说出去了,现在老家人也都知道我要抱孙子了,你们可得给我争气,别让我食言,免得到时让人笑话。”
这以后婆婆的催生计划就正式开始了。
婆婆在家里供奉上了送子观音,每天早午晚三叩首,还拉上安小红也一起烧香叩拜。
在家没事的时候,婆婆专挑育儿节目的电视讲座看。早上六点婆婆就会准时叫两人起床,然后打发他们一起出门去跑步,说现在都讲究优生优育,一定得加强锻炼,只有父母的身体好了,将来孩子来了,才有抵抗力。
日常买菜的活婆婆也全程包办了,每天肉啊、蛋啊、海产品……以及各种新鲜蔬菜、时令水果,凡是听说对怀孕有益的东西,婆婆都买回来往冰箱里塞。家里的烟呀酒呀也都被婆婆毫不留情地处理了,算是彻底掐了冯继远的这点嗜好。另外家里的电脑二人也不许碰了,电视上说了,那东西有辐射,对生育不好。每天两人都在婆婆的监督下,按时早睡早起,不趟黑不熬夜,生活极其规律。
而安小红呢,在婆婆的照料下是三天一小补,七天一大补,婆婆说这些都是中药,一丁点儿副作用也没有。这女人生孩子,体型不能太胖但也不能太瘦,否则对胎儿都不好。并告诉安小红千万不要再化妆了,也别去染发烫发,电视里的专家说那些东西都有有害物质,容易生出怪胎。冯继远也跟着沾了光,这饭桌上隔三差五地就会有虫草鸭汤和红槽鸡,都是婆婆照着食谱自己琢磨着做的(据说这都是养气补肾的,经常吃有益于生男孩),最后直吃得冯继远一看见这两道菜就想吐。
婆婆时刻关注着安小红肚子的变化,为了让安小红心无旁骛,婆婆把一休也全权接管了过来,晚上一休就和她一起睡。趁着闲暇的时候,婆婆竟然把孕妇装、小孩衣服等用品也都置办好了。
这样过了一阵子,安小红的肚子还是平平的没有鼓起来的意思,婆婆心里不免有些着急。这几天,婆婆又不知从哪淘弄来一张已经泛黄的“大内清宫生男生女表”。戴着老花镜对着那张表足足研究了一整天,也真是难为了婆婆,毕竟只有小学五年级的文化,最后婆婆终于列出了一张同房时间表,并要求冯继远和安小红一定要按照表上指定的那几天同房。还说这回保准差不了,这可是老祖宗传下来的,再说这张破张花了她二十块钱呢!
婆婆的热心,反而起了副作用。一时间安小红觉得自己为人妻的价值好像只有生出了这个孩子,才能得以体现。自己好像已经变成了一部生育机器,每天的任务就是不停地保养,维修,好让这部机器尽快运转。每每这个时候她就会想起秦小月,那个女人一定也经历了这些吧!“不孝有三,无后为大”!这句话是古代女人七出之罪中最霸道的一条,可生活在现代的秦小月不也是这样被休弃的吗?那么自己呢?
此时的冯继远也同样感觉疲惫不堪,有时候他甚至有些怀疑婚姻于他的意义好像更偏于传宗接代。爱情于生孩子相比,简直就不屑一提。
正在两人因为怀孕而备感压力之时,幸好老家传来了消息,冯继远的妹妹冯静茹二胎生了个男孩,让婆婆回去伺候月子。婆婆一番感慨,“她可倒痛快,儿女双全。”临走婆婆又扔下话,“反正我一定得抱孙子,你们可不要懈怠,等静茹坐完了月子,你们要是没动静,我还得来。”
婆婆一走,两人都松了一口气。
“这段时间让你感到委屈了,是吗?”
“没有,你应该有自己的孩子,你也有权利做亲生父亲。”
“妈太心急了,不是吗?”
“是啊,越急越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