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凡每个女人嫁人后都会理所当然地变成某某人的儿媳妇,这是一条举世公认的真理。
忙碌了一天的婚礼终于结束了。安小红感觉累坏了,宾客散尽的婚礼现场,剩下的都是自家人了:打扮端庄的婆婆,稳重得体的公公,还有大姑姐、二姑姐,以及大舅、二舅(婆婆的大弟、二弟)。此刻婆婆笑脸如花,公公喜形于色,大舅正举杯祝酒,这大舅讲话略带官味。安小红看着眼前这杯筹交错的画面,心想还真是其乐融融的一家人啊!
婚礼结束后的第二天,婆婆便简单收拾一下,同特别赶来参加婚礼的大姑姐一起坐车回老家去了。这样一来,婆婆便是将整个家,包括老公王红雷,连同公公,都一起交给了安小红。安小红也便责无旁贷地做起了家庭主妇。
处在新婚期的小两口,过家家似的甜蜜无比,兴奋地扮演着婚姻带来的新的角色生活,上班下班,洗衣做饭,日子倒也过得有声有色。公公性格开朗又平易近人,相处融洽得没有一点障碍。
“怎么样?结婚不错吧!”
“差强人意,不过在家的时候,我可从没沾过家务,就为这,我老妈总是担心我会嫁不出去,再不就怕嫁出去了被婆家给退回来。”
“那么,现在就请岳母大人放心吧,以后这小女子就交给我调教了!”
“去你的……”
两个人正有说有笑地一起搓洗着衣服,这时门铃响了,竟是出门半个多月的婆婆回来了。王红雷马上退到沙发上,顺手抓起一张报纸,冲安小红做了个鬼脸,安小红连忙起身给婆婆开了门。
婆婆回家后,王红雷就再也不沾家务活了。接下来的日子在婆婆的领导下过得有条不紊、风平浪静。安小红每天认真地整理、打扫,并且同时认真聆听婆婆关于做家务的种种教导。比如:洗碗时能不用洗洁精就不用,这样既节省又干净;做肉沫茄子的锅是可以不用刷的,而做豆角的锅就一定要刷,不然会生锈;做菜时记得一定要少放盐,味道淡了可以调回来,可咸了就没法补救了,平日饮食一定要多吃蔬菜少吃肉……诸如此类。
还有一点就是关于婆婆的耳朵,安小红得时刻注意。王红雷特别叮嘱,婆婆的耳朵背,说话时一定要大点声,如果婆婆没听清,就再重复一遍,切记脸上不能出现不耐烦的神色,因为婆婆很敏感。为此每次和婆婆说话之前,安小红总要先摆摆表情。
说实话,婆婆的回来,让安小红多少感受到了一些为人妇的压力。
安小红暗自感慨着:对我妈我也没这么小心谨慎,毕恭毕敬过呀!
可是伟大的爱情面前,这些好像根本算不了什么。爱情难道不就是需要牺牲吗?安小红常常这样分析给自己听:
我爱他吗?爱。
爱到什么程度呢?为了他,我可以舍弃自己的一只手或者一只脚吗?可以。
既然这样都可以,这点牺牲又算得了什么呢?
终于到周末了,安小红盼望着这下可以舒舒服服地睡个懒觉了。
可是早晨五点钟照例听见婆婆准时起床的声音,然后出门锻炼,六点多一刻又回来准备早餐了。看来,婆婆可不分什么周末不周末的。过了一会儿,厨房传来哗啦啦的洗菜声,安小红迷迷糊糊地躺着,睡在旁边的王红雷翻了个身,将腿重重地压在安小红的身上,“宝贝,睡不着就起来吧,到厨房看看妈用不用你。”
“起来就起来吧,就是睡着也感觉自己像在做贼似的在偷懒。”安小红伸了个长长的懒腰,起了床。
“真是好媳妇,我再睡会儿。”
安小红走进厨房,婆婆正在择菜,“妈,我来吧。”
“不用,不用,这点活也累不着,今儿好不容易休息,你去再睡会吧。”
“老公,我又回来了!”安小红撒娇似地扑在王红雷的身上。
“嘻嘻,妈不用我,让我再睡会儿。”
“那——来吧,就让我们一起再睡一会儿吧!”
…………
又一个忙乱的早上,王红雷上班去了,公公仍在厨房吃饭,卫生间里安小红正对着镜子匆忙地化妆。
婆婆以为两人一起出门了,边擦地边对公公叨咕着,“唉呀,你看看,这是一天不如一天了,原来早晨还知道擦地呢,现在你看连地都不擦了吧,这以后还不一定……”婆婆打开卫生间门的一刹那愣住了,安小红一脸愕然地站在里边。
安小红明白了,原来这表面祥和的家庭氛围下还掩盖了这样的剧幕。看来,是自己把一切想简单了。
这件事最终的结局是这样的:这边安小红绘声绘色地向王红雷讲述着卫生间的一幕。
那边二姑姐对婆婆说道:“妈,你也真是的,怎么能随便说那种话呢?”
婆婆说:“谁知道她没走呢,我话都说出去了,还能怎么样?再说我唠叨两句有什么呀?难道我这么大岁数,还能去给她赔不是吗?”
这段话由王红雷间接传给安小红,结尾加道,“你看,妈这不也承认自己说错话了嘛!毕竟是长辈,你还能真让她来给你道歉哪,不就是一句话嘛,行了,就别计较了。”
转眼安小红已经做了妈妈。孩子出世了,是个男孩,小名一休。
王红雷说这个名字好,禅味十足,而且一定能和一休一样智慧。公公、婆婆得了个白白胖胖的大孙子自然高兴得合不拢嘴。
但这可真不是一个省事的孩子,小家伙整夜的哭闹,几乎每隔二十分钟就要人抱一抱。王红雷几乎帮不上什么忙,而婆婆只负责每日的小米粥煮鸡蛋,其它照顾孩子的事都落在了安小红一个人的的身上。初为人母的安小红在做月子这一个月里,真可谓衣不解带,没睡上过一个好觉。后来她还时常给王红雷看她手腕上的一个筋包,据说就是抱孩子累出来的。(不过这对她恢复身材可大有益处,日后别人问她,生完孩子身材怎么还这么好?她在回答时嘴角总是微微地撇着。)
一天安小红给孩子洗澡,可却笨手笨脚的,一点也不得章法,弄得孩子哇哇大哭,最后连安小红也急哭了。而婆婆依旧在那不紧不慢地擦着地,像没听见似的,也可能真是耳朵背。正好这时二姑姐赶回来救了驾。
一休两个月大的时候,安小红结束产假上班去了。孩子由婆婆带,虽说比以前省事多了,可也绝不能说是一件轻松的事。安小红心里有一丝报复的快感。
快过年了,安小红盘算着,今年过年回不回娘家呢?其实孩子这么小,真要坐五六个小时的火车回去,这心里还真是打怵。
不过,还没等她拿定主意,婆婆便发话了,“孩子这么小,你可别想过年带孩子回娘家,折腾出毛病来可了不得!”安小红没接话,可心里却极度不满。这时二姑姐在旁边插话道:“妈,人家娘俩卖给你们家了,回不回去得小红自己拿主意。”
这一年过年,安小红没回娘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