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段似是而非的感情,事隔多年后的林槿细细思量起来,只能归结为自己的单纯与幼稚。
方林两家近似于世交,所以林槿与方小远打小就在一块玩耍,两家大人偶尔开玩笑时便常说,这俩孩子这么要好,日后一定要结了亲家才是。玩笑开得多了,慢慢也就变得真实起来,总之当两个孩子大了以后,家里人都在有意无意地掇合他们的事。林槿呢,彼时是心思单纯的一个女孩子,她其实并不太清楚自己对方小远的感情是怎么样的一回事,只不过,因为自己没有兄弟姐妹,长期以来,就对方小远有一种心理上的依赖,然而她隐约觉得那是一种兄长般的感情,所以当方小远对她说,两家人要给他们办订亲酒时,心里着实恍惚了许久,爱情是什么呢?她也说不清。看着周围的同学们悲悲喜喜地谈着恋爱,她就愈发弄不明白了,自己这样平淡如水的感情真实吗?这是爱情吗?爱情的感觉似乎并不是像她这样的。林槿自忖对于方小远,自己并无什么怦然心动的感觉,相识得时间太过长久,真情实意都成了自然而然的一件事。林槿觉得似乎有点遗憾,过早的婚姻让她油然而生一种畏惧。
可是方小远说,别想那么多嘛林槿,我们不过是定亲,没那么严重的,以后你想几时结婚都听你的。好吗?
方小远不同与林槿。
对于林槿,方小远是爱怜有加的。如果说林槿之于方小远的爱情是迷茫的,方小远却能十分肯定自己心里深深爱着林槿。也许是因为方小远大上几岁的原因吧,思想上不免成熟老到些。只是,林槿是这个小镇上为数不多的几个大学生之一,而自己不过是高中毕业的文凭,方小远的潜意识里就觉得多少有点配不上林槿。
方小远高中毕业没考上大学便呆在家里跟着父亲学中医,对于医学他有种天生的热爱,所以林槿上大学的那些年他也没闲着,一方面想着不能让林槿瞧不上自己,另一方面从学校出来后方才发觉要找一份合意的工作是多么不容易。父亲动用了所有的关系才让他到镇上唯一的医院当了一名实习医生,可是方小远却很清楚,如果没有一份相关专业的证书,他这个实习医生绝对是当不长久的,于是下了苦心去自考。好在方小远在学医这方面还是很有悟性的,再加上上班的地方也有个把好医生可以在实际工作中给予帮助,不过一两年间,课程已考过了好几门。对于方小远的这份努力,林槿也很是欣赏与感动,她明白在他的努力里有很大程度上是为了给自己一个安稳的将来。
那年放寒假回去时,方小远的奶奶病情已愈加严重了。林槿去看她老人家时,奶奶已几乎说不出什么话来了。老人只一味握着林槿的手看着她,嘴角含着笑意,林槿知道奶奶心里想的是什么,看着老人的一双浑浊而期盼的眼,她知道自己是无法拒绝的。
林槿对妈妈说,我就这么嫁给方小远啊?言语里有点心不甘情不愿的。
母亲笑起来,不过是先定亲嘛,不能算是就嫁给他了。
有区别吗?林槿嘟着嘴。
母亲倒也没话说,只好道,哎,林槿,女人都是要嫁人的嘛。方小远我们是看着他长大的,老实厚道,我相信他会对你好的。不过,其实我也不赞成你俩这么早就订亲,小远的年龄还大些,你可才十九,日子长着呢,能多认识一些人对你有好处,一辈子的事,终究草率不得。可是,方家奶奶就这么一个心愿,你说能不满足她老人家的想法吗?
林槿无话可说。
正月里,方林两家办了两桌订婚酒,正式确定了两个孩子的亲事。林槿妈妈执意不让酒席布置得太过张扬,一再交待只两家至亲的人到席就行了。这么做也是为了林槿好,怕她年轻面子薄。方家也体会得,一切都依了林家的意思。
方家奶奶那天的精神特别好,坐在酒席正位,看着两个孩子一身簇新坐在自己身边,笑得嘴都合不拢了,她两手颤颤悠悠地握着方小远与林槿的手,不住小声地交待,以后啊,两人一定要好好的啊,这样奶奶才放心呢。
方家奶奶在一周之后安然离世。老人再没想到的是,不过两年之后,这俩个孩子便成了陌路人。世事难料,说到底,或者还是两人没有缘分吧。
那时的山盟海誓分明还在那里,可是,为什么一转眼就成空了呢?林槿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怎么也想不过来。她不知道为什么人是这么善变的东西,那么多年的情感竟然能够如此轻易地灰飞烟灭。
办完订婚酒的那一晚,方小远与林槿坐在离家不远的草地上聊天,夜里的风很凉,吹在面颊上冰冷冷的,林槿挟紧了衣服。方小远看看林槿,有点犹豫地伸过一只手落在林槿的臂膀上,轻轻地搂了搂,林槿的心就慌了起来,一动没敢动。两人虽然心意相合了这么多年,然而到底是暖昧朦胧的,从来不曾有过一点实质的身体上亲热的接触。
方小远低低地笑了起来,哎,林槿,你是我未婚妻了哪。想想可真美。
暗夜里,林槿的脸还是红透了,她说,我都弄不清怎么一回事就成了你未婚妻,想想真郁闷,你们欺负我。
方小远的手臂收紧了些,他附在林槿的耳边说,放心吧,我一定会对你好的,我们会是这世上最幸福的一对儿。
暖暖的气息在林槿的颈间缠mian,似乎有什么东西让身体变得松软了起来。不知不觉中林槿把头慢慢地靠在方小远的肩上,一种陌生的感觉一点点向她袭来,是幸福吧?或者这就是爱情?年轻的林槿不能确定,可是那个时分,分明她是快乐。她那么那么信赖身边的这个男人,相信他会给自己想要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