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末一到,林槿打理好回娘家的东西,牵上毛毛就准备出门。再一想又回头交待池安这几天家里的米快没了,一定记得去买,别总在外混小菜馆,不卫生。池安听着林槿絮絮叨叨地交待着,不由就笑,你呀,越来越啰嗦了,我们还能把自己饿着。
林槿也笑,你当然不能,反正你们院有食堂,可是你不能把爸给扔家里不管吧,两个人吃饭好过一个人,爸那身子吃东西要很注意的,上回我去晓秋那里两天,你看看你把家弄成了什么样子。
池安说,都是大人,瞎担着什么心呢?
正坐在沙发上看报纸的公公抬起头说,林槿你放心,池安不管我也不打紧,我到别人家磳饭去。
林槿一笑,低头对毛毛说,跟爷爷爸爸再见吧。
公公也说,毛毛啊,替爷爷向外公外婆问好喔。
毛毛便很大声地答应着。
林槿一向不惯坐长途汽车,所以仍旧与往常一样坐火车。毛毛每回一坐上火车就特别兴奋,在车箱里来回跑了小半天才坐到妈妈身边安静下来。林槿抚着孩子有些汗湿的头发,心想,自己好像有一阵子没回家了,上一回似乎还是五一长假期间。自从毛毛上了幼儿园,林槿回家的次数就愈见少了,图书馆的事不多却特磨时间,偶尔周末还得值班,而自己不好常请假,逮机会独自匆匆地往娘家跑一趟却又挂念着毛毛,孩子扔给家里那俩男人却总不大放得下心来。哎,不知小妹这回发病会不会很严重。想到这里,林槿忍不住叹了一口气。
宝云这几年长大了,想法也就多了起来。上一回回去,晚上小妹躺在林槿身边说悄悄话。姐呀,我怎么感觉身体一天天怪异起来,似乎走路时脚都用不上多大劲似的,飘忽忽的,走上一会就得停下歇歇。
林槿安慰她,没事的,多吃点有营养的东西就好了,医生说你吸收不好,所以有点营养不良呢。
小妹忧郁地说,我的身体自己懂呢。如果能有个健康的身体该多好,我这个样子也不知能陪你们到什么时候。
林槿听了心一沉,脸上做出不高兴的表情,你怎么说这样的话,爸妈听了要生气的。
小妹见姐生气了忙挨上来,不说了,不说了,别告诉爸妈。宝云转开话题,哎,姐,从前你在学校时有没谈过恋爱啊?
林槿有些奇怪地看着自己的妹妹,哦,怎么想到这个问题?老实交待,是不是喜欢上哪一个男生啦?
宝云的脸飞红了,人家明明是问你嘛,做什么扯到我身上来?姐,说说看呀。
林槿微笑着,每一个十八九岁的女孩都是一朵含苞待放的花朵呢,当然会有男孩的眼光盯着,就像你,一定也会有一个男生暗地里偷偷地喜欢你呢,只不过你还不知道而已。
真的吗?像我这样的女生也会有男孩喜欢?我才不信,姐姐哄我呢。宝云的眼亮闪闪地,却带着不自信。
姐姐怎么会哄你呢?当初我也不信自己像一只丑小鸭一样的会有男生喜欢呀。女孩一定要自信自爱才会更美丽,只有难摘的花才更有吸引力呢。林槿这么说着。
小远哥哥那时很喜欢你的吧,他跟我在一起时总是提到你。宝云笑咪咪地说。
怎么提到他?女孩子一生会遇见许多不同的男人,只有一个才真正适合你,缘份来时需要自己好好地把握。林槿不想与宝云过多地谈论方小远。
宝云沉思了片刻忍不住说,姐,我跟你说,我们班有个男生好棒啊。
宝云喜欢上啦?林槿笑看着小妹泛着红晕的秀气的小脸。
嗯。宝云又是兴奋又是害羞地点点头。然后缠着林槿叽叽喳喳地说起那个男生的事来。
小妹大了,正是情窦初开的年龄,喜欢上一个男生是多正常的事啊。宝云如果身体没有病,她一定会是个人见人爱的女孩子。可是?林槿非常清楚自己的小妹是不会有未来可言的,她的身体里缺失做为一个女人最根本的东西。十九岁的她,身体仍然像一个十岁的小女孩,看不出一点发育的迹象。然而她的心智并没停留在十岁,宝云长大了,她也开始渴望属于自己的爱情了。
林槿的眼慢慢地有些湿了,每每想到宝云,林槿觉得自己的心就像一块渗透了水的布,只轻轻一拎,瞬时就会滴下泪来。宝云是一朵暂时停留在林家的云彩,林槿不知她几时就会被风吹走。
这些年,林槿非常清楚地知道父母的疲惫,他们给予宝云的爱甚至远远多过自己,自从小妹到家里后,有好吃的,最先一定是给她的,有好玩的,也都是让给她。而林槿像呵护一株小碗豆一样地呵护着宝云的成长。
在小镇上,宝云的身世几乎是人所共知的一个秘密,一些不懂事的孩子总会拿这样的事来嘲笑她。这种时候,林槿永远是宝云的保护伞,她要把人生的阴凉避护在小妹的头上。为了宝云,她那么一个腼腆的女孩子可以做到不顾一切,她要让宝云看到她不是孤独的,她永远有爸爸妈妈姐姐与她站在一块。当然,还有方小远。林槿离家外出读书后,父亲在上班,母亲也忙着做事,宝云上学放学都是方小远接送,他像林槿一样无微不至地照看小妹,对此,林槿心里是再清楚不过了。
方小远,是林槿心灵深处的一道伤口。多年来,随着岁月的流逝这道伤口似乎连一点点痕迹都寻不到了。方小远这三个字,停滞在多年前的那一段时光里,当林槿一家从那个小镇搬离后,他就几乎不曾在林槿的心头停留过。也许是刻意的遗忘,可是没有关系,时光是最好的良药,它说服你平静地走过一段不安而难堪的岁月。这是好事。便是池安,也不曾知道林槿的那一段,不是刻意去隐瞒,只是觉无关紧要,林槿不想因为任何一个因素触动久远的伤痛。林槿想的是岁月静好。如果岁月肯给予她。一度她以为池安可以,然而,这一路与池安走到现在她却迷惑了,可以吗?自己心里似乎并没有这种把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