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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9章 (5)

念头一转,猛生巧计,便对三凤道:“道友要观此书,这有何难?”说罢,一面装着取书,一面暗中行法。三凤眼巴巴看他将玉匣取出,正要上前,猛见虎头禅师把手一扬,数十道光华劈面飞来。二女方知不妙,想用飞剑抵御时,身子一紧,便被那数十道光华将身缠住,倒于就地。耳听虎头禅师道:“道友存心不良,我不能不先发制人。早晚你那同伴必会寻来救你,且在这里安卧一时吧。”说完,便将身遁去。甄海因是海豹所生,原养着许多海豹,宫门一开,便即纷纷拥了出来,看见生人,如何肯舍。还仗二女飞剑没有收起,虽然身子被绑,不能言动,神志尚清,一心还想用飞剑断绑脱险。那些不知死活的海豹,上去一个死一个,余下的不敢上前,只在左近咆哮。直到初凤、金须奴到来,才将二女救回宫去。

那逃走的女子,正是甄海的妻子鬼女萧琇,本领虽不如甄海,却极知进退。起初甄海去犯紫云宫,曾经再三拦阻,说自己在南海修炼,岛宫水阙,仙景无边,大家同是修道的人,何苦贪心不足,侵害人家,一个弄巧成拙,岂不求荣反辱?甄海受了铁伞道人门徒的蛊惑,执意不从。及至在紫云宫海中惨败,失了重宝回来,萧琇越知不妙,力劝甄海敛迹,闭门不出。甄海哪里肯听。这日见虎头禅师带了二女前来叫阵,仇人寻到,分外眼红,立时出去迎战。萧琇本有机心,算计仇敌来者不善,善者不来。他夫妇除这座水阙外,附近岛上本还有一座洞府。甄海一出去,忙将那部道书从玉匣中取出,交与两个幼子带往别洞,以免事败,为仇人所夺。刚打发走了二子,正要准备出宫助战,虎头禅师已抽空潜入宫中,盗了那玉匣便走。萧琇将那玉匣留在宫内,本为诱敌,使来人心愿既达,容易退去。当时故作不知,直等虎头禅师盗了出宫,才行追去,原想与丈夫会合一处,再行应敌。

谁知虎头禅师心辣手狠,因为以前吃过甄海苦头,这次前来,炼了好几件厉害法宝。盗书之时,因恐二女只能绊住甄海,未必能是对手,所以急速退出。一见萧琇追来,忙即回身应战。一交手,便用飞钵断了萧琇一只右臂,接着又打了她一菩提钉。萧琇虽受重伤,因上面敌人还有两个,结局不堪设想,心中惦记二子,当时逃遁,又恐引鬼入室,玉石俱焚,只得咬牙忍痛,勉强支持。幸而为时不久,甄海便发觉敌人诡计,舍了二女赶回。萧琇料知甄海性情刚愎,不会就退,自己委实不能再支持下去,便略微告诫了几句,隐身遁去。痴心还想甄海真个抵敌不住,总会知难而退,他又长于玄功变化,逃走不难。回到别洞,略用了一点丹药,忙即忍痛行法,将全洞封锁,准备甄海回时,万一敌人追来,也好抵御。谁知甄海劫数已到,急怒攻心,竟将身外元丹放出去与敌人拼命,身遭惨死,连元神都被虎头禅师用诛魂收魄之法消灭。

萧琇待了一会儿,伤处毒发,越来越重,连服丹药,终不见效,望着二子垂泪。等了一日,夫妻情重,冒险出视。见了甄海遗体,一恸几绝。只因二子尚幼,终日忍痛,苟延残喘,传授那部道书。只传了一多半,实在痛苦难支,精血业已耗尽,只得自行兵解。临终以前,再三嘱咐二子将道学成以后,务必寻了虎头禅师与紫云宫一干男女报仇雪恨。

这二子便是现在被困凝碧崖六合微尘阵内,本书七矮中的南海双童甄艮、甄兑。因了这一场因果,三方面结下不解之仇,以致日后七矮大闹紫云宫,金蝉、石生全仗双童相助,巧得天一贞水,才能融化神泥,开辟五府。这且不提。

初凤姊妹回转紫云宫后,又修炼了多年,道法越更惊人,便分别出海云游,积修外功。起初打算建立一点天仙基业,用意原善。谁知众人福命有限,只初凤和金须奴努力,不能挽回运数;加上所学道法又非玄门正宗,三凤、冬秀时常在外惹事,任性胡为,有过无功,金须奴、二凤又早失了元阳和元阴,诸多阻滞。二凤、三凤更记着虎头禅师前仇,屡次前往报复,仇未报成,反辗转结下许多冤家,中间也不知经过多少险难。初凤为助二妹,无心中也铸了两件大错,这才知道仙业无望,凡事难以强求,于是翻然改计,决心只做一个海底散仙。便告诫众人,从此不准再问外事,专一整顿珠宫贝阙,把一座紫云宫用法力重新改建。又从十洲三岛神仙圣域,移植来了无数的瑶草琪花,收服驯养了许多的珍禽奇兽。在宫前设下魔阵,海面加了封锁,以防仇敌侵入。另由后苑宫门开了一条长逾千里的甬道,由地底直达一座海岛的地面,一层层俱有埋伏,无论仙凡,莫想擅入一步,并将昔日在外面物色来的弟子,一一派了执事,分任炼丹、驯兽、锄花、采药之责。初凤自为全宫之主,更是不在话下。满以为海腹潜修,别有世界,长生不死。

谁知天下事往往微风起于萍末,出人意料,一经种因,终必收果,任你用尽心机,终是徒劳无功。如照当时的紫云三女闭门不出,全宫深藏海底,布置天罗地网,胜过铁壁铜墙,是谁也侵犯不了她们,偏巧又在闲中生出事来。紫云宫那般戒备森严,众人意犹未足。这日初凤升座,按察全宫诸仙使的职司,偶想起那条上通地面的甬道,原本多为石土,虽经法术祭炼,无殊玉石,到底尚欠美观。又闻人言,甄海二子甄艮、甄兑立志给他父亲报仇,从一位散仙门下学了地行神法,透石穿沙,如鱼行水。虽说这两人只说要找虎头禅师寻仇,追原祸始,难免不来侵犯。纵不足畏,这般坚固的甬道被人侵入,也是笑话。见近宫一带海底所产的珊瑚、铁晶、彩贝之类甚多,打算采集了来,用法术炼成一种神沙,将那条甬道重新筑过。那甬道长逾千里,纵是玄门奥妙,筑起来也颇费心力。算计宫中执事人等虽然不少,异日甬道筑成,各层埋伏,均须派人主持,恐到时不敷使用,便命金须奴夫妇、三凤、慧珠、冬秀五人,分头出海去,各自物色一个有根器的少年男女,度进宫来备用。五人领命之后,初凤便率了宫中诸仙使,尽量采集应用之物,建下五行炉鼎,等五人一回,便即开始祭炼。

不消三月工夫,二凤、慧珠、冬秀每人俱寻了一个有根器的男女,回宫复命。只金须奴和三凤因为选择太苛,并无所获。恰巧这日二人在云贵交界的深山中无心相遇,彼此一谈经过,才知打的是一个主意。因未出家而有根器的少年男女寻觅不到,想到名山胜境中寻一个曾经学道未成之士,收伏了回去。正在互商如何进行,忽见一道光华拥着一个少女,慢腾腾从前面峰侧飞过,似要往上升起。二人一见,知是业已成道的元神,如能收了回去,胜似常人十倍。见她飞升迟缓,看出是脱体未久,所以觉着费力。只要飞行些时,不遇见外人侵害,一经挣扎,升出云层,便凭虚上升,直入灵空天界,完成正果。

二人存身之处,本已甚高,这光华中的女子更高离地面,不下千丈,再升千余丈,便无法能制。这类事如被正派中仙人遇着,不但不去害她,反要飞身上去将护,助她脱险上升。三凤为人任性,自私之心太重,哪管对方多少年辛苦修持,好容易脱体飞升,完成正果。一见时机瞬息,也不和金须奴商量,手一扬,剑光先飞出手去,打算逼迫那光中少女降下。那少女见有人为难,知道是命中魔头,愈发奋力上升。三凤见飞剑飞近少女面前,为护身灵光所阻,无所施为,眼看少女又飞高了数十百丈,知此女道力不浅,稍纵即逝。眉头一皱,顿生恶念,口喊一声:“那女子还不投降,休想逃走!”接着便将所炼魔砂取出,朝少女打去。

这魔砂乃近年三凤在外云游时,瞒了初凤,也不知费了多少心力才得炼成,与初凤昔日为报甄海之仇所炼大不相同。除善于污毁敌人的飞剑法宝外,差一点的仙人被它沾上,重则神迷昏倒,任人处置;轻者也要打落多少的道行。那少女平时法力虽然高强,这时一个甫行脱体飞升的婴儿,如何禁受得住。还算那少女见闻广博,知道魔砂厉害无比,一被打中,不但一样身落人手,异日再想飞升,又须借体还原,再行转劫,受诸多灾劫,把这多年石中苦修付于流水,岂非更加不值?明知敌人逼迫归顺,不怀好意,无奈已万分紧迫,再不当机立断,所受更惨。莫如拼着再受数十年辛苦,把所炼护身灵光毁去,以免损及元婴。少女方才想到这里,三凤已将心一横,运用玄功的魔砂变作万千团黄云红焰,风卷而来。少女把这护身光华化成一道经天彩虹,迎上前去,将来的云焰拦住,口里连喊:“道友高抬贵手,容我下来相见。”说时,那护身灵光一经脱体,少女的身便不似先前游行自在,飘飘荡荡,御风降落下来。

三凤见魔砂飞上前去,竟被一道长虹拦住,正暗惊少女仅是一个甫行脱体的婴儿,竟有这般神奇的道力。偶闻少女已在答话,离开光华,自行降落,才知她是恐怕毒砂伤了元婴,已有降服之意,不由动了恻隐之心,连忙飞身上去,将她捧住。那少女降至中途,回望空中彩虹为魔所污,业已逐渐减退,即使敌人应允放行,已不能即时飞升,心里一阵惨痛气忿,业已急晕过去。金须奴见三凤行为如此可恶,委实看不过去。知道这种初脱体的元婴,一任她平日道力多高,此时也是至为脆嫩,什么灾害都禁受不起。恐不知怎样调护,再伤了她,先取出一粒玉柱中所藏的灵丹与少女塞入口中,然后轻轻唤道:“道友莫要惊恐,我等并非异派中的恶人,要借道友的元神去炼什么恶毒法宝。乃是宫中需用几位根骨深厚的男女,相助办一件事。我同这位三公主奉命物色,因唤道友降落不听,一时情急,使用神砂,原想逼着道友降落,并无恶意。道友胆小,丧了护身灵光,如今再想上升仙阙,已不可能。不如随我等回转紫云宫海底,同享散仙奇福。宫中现有固元灵胶,道友无须借体,便可复原。只须暂助我们些时,不过迟却数十年飞升。异日遇见机缘,道友仍可成就仙业,岂不是好?”

少女闻言,猛想起:“昔年师祖曾说,自己福薄缘铿,虽仗性行坚洁,向道虔诚,可以人定胜天,但仍有两次重大灾劫。经过之后,还要多立外功,始能飞升。后来冤遭无辜,在石壁中幽闭多年,一意苦修,侥幸修就元丹,脱体飞升。当是因祸得福,谁知仍会遇见这种天外飞来横祸。可见事有前定,无法避免。”想到这里,心略一宽,睁开双目一看,自己被一个女子托住,旁边还立着一个仙风道骨的美少年,正在殷殷劝慰。这一男一女虽是一路,那男的却是一脸正气,而不似那女子一望而知是左道旁门中人。身落人手,只好听其自然,一切委之命数。便答道:“这也是我仙缘浅薄,命中该有这一场劫难。此番随了二位道友回宫,只要在修道人本分以内,为奴为仆,俱所甘愿。不过事要约定:此劫不过五十年,日后机缘到时,须由我自由,不得强留。如今我护身灵光已失,原来躯壳又毁,本打算借体还原,未必能寻着好的庐舍。适才道友所说的固元灵胶,也须赐我一用。否则既遭罗网,只好任凭二位,宁可形神消散,也不能奉命了。”

三凤见这少女元婴长才三尺,光彩照人,说话不亢不卑,委婉尽致,不禁心折,暗忖:“五十年期限虽短,只要她肯相随回去,有宫中那般的景物享受,还怕羁魔她不住?况且她本身躯壳已失,又不愿借人形体,虽有固形灵药,难道除元神之外,又炼成第二元神不成?乐得卖个慷慨,应允了她。”便答道:“我一时莽撞,误发神砂,坏了你的灵光,歉悔无及。我那紫云宫深藏海底,在三十六洞天以外,自由自在,享受无穷,珠宫贝阙,仙景非常。既愿相随同归,足见明识大体。至于五十年后,任你自去之说,虽非我等所愿,有了这五十年工夫,宫中新收诸人的道法想已炼成,留固可喜,去亦无妨。适才只说你旧日庐舍还在,既已失去,想已火解。宫中不但固元灵胶甚多,还有天一贞水和各种灵药异宝,此去定然有益,只管放心便了。”那小女闻言,含愁谢了,仍不下地,就在三凤怀里,略问了问宫中主人姓名、来历和修道派别,知与别的左道旁门不同,愈发放心,当下改了称谓。三凤所求既得,又比众人不同,好不心喜,也不管金须奴怎样,略为话别,便独自带了这少女往紫云宫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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