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金已经三年多没回家了。
她以前的高原红没了,而且蜕变成了一个白净时髦的都市白领,回到那个养育她的小山村里,一切还是原来的样子,只是他们家的房子是新的,原来的黄土院子变成了红砖院子,原来土坯的架子房翻盖成红砖的平房。以前的旧家具也都换了,堂屋里的牛皮大沙发看着敦实大气,中厅贴着一副巨型的伟大领袖的画像。伟大领袖是父母崇拜的偶像。无论家里的房子是土坯还砖房,伟大领袖的画像永远都是在堂屋的中厅里。
堂屋两侧是两个巨大的卧室,一边父母住着,一边留给了潘志龙喝柳金,可是这一次回去,他们还没举行婚礼,所以潘志龙住在堂屋的卧室里,柳金妹妹住在西边的厢房里。弟弟住在西边的厢房里。
柳金回家的消息不胫而走,家族里的七大姑八大姨踏破了门槛,柳金和潘志龙也是每天都在家族的叔伯婶子家吃饭,而她八旬的爷爷,也是骄傲地跟着孙女和孙女婿到处蹭吃蹭喝,见人就夸孙女婿懂事。潘志龙跟着柳金去她伯伯家,柳金的伯母准备了一大盆的羊排和猪排,满桌的热菜和冷菜,一大家子都陪着他们。潘志龙虽然也是西北人,可是正盘子整盆的吃肉,他还是第一次看见,先是吓一跳,然后娴熟里拿起一大块猪肋骨大口吃了起来,所谓入乡随俗,他做的很好,一点也不做作,让亲戚们看了更加喜欢。
在柳金家,潘志龙和她弟弟妹妹关系也相处的非常融洽,潘志龙还邀请柳金上大学的弟弟妹妹去上海工作。和别人不同的是,解决一份工作,对潘志龙来说是举手之劳,而且小姨子小舅子是实在亲戚,以后在事业上也是实实在在的帮助。当然,他们姊妹聚拢在一起,柳金也会更开心。
一天下午,柳金和潘志龙去了柳金的舅舅家。
柳金的有四个舅舅,其中三个都已经去了城市里生活,只有一个三舅舅还生活在农村。家里种着八十亩的旱地,院子都为都是舅舅的饲养场,百十头绵阳,三十几头猪,两头奶牛,一群鸡。三舅舅听说外甥女和外甥女婿回来了,老早打电话来说:
“让金子带着女婿来,我已经杀好了,来了我给他们煮羊汤!”
柳父知道女婿一直开车,所以早早地租下了一个亲戚的夏利出租车,他花一千块租了一个礼拜,让他们走亲戚的时候方便。潘志龙开着出租车,笑得前俯后仰,这是他第一次驾驶夏利,牛哄哄地穿梭在十里八乡的土路上,他是这个山村的女婿,而他纤巧的妻子,正是在这篇贫瘠的土地上长大的。
每去一处,亲戚们总要给他爆点柳金的猛料。
在柳金的大姨家,柳金爱说笑的大姨笑着说:“我们金子小时候爱生病,所以总是带着到处看病!”然后又对潘志龙说:“有一次你丈母娘以为她咽气了,丢在了马路上,结果他们村子里一户外姓人捡礼物送了回来!大概是大冬天的冻醒了!”
潘志龙倒抽了一口气笑着说:“还好冻醒了,不然我连媳妇都没有了!”逗得大家跟着大笑。
柳金对潘志龙说:“见我回去的人就说我干爸,他和我干妈要啊去亲戚家,听见我像个奶猫一样哭着,就把我捡起来送了回去,可是我妈却跟人家说要拿家里的麦子把我换回来,给我改名叫麦换,那样我就不会再生病了,结果我干爸说他捡到了病就好了,所以我才继续叫金子,不然我可能就叫柳麦换了!”
潘志龙笑得捂着独自说:“以后还是叫麦换了算了,听着太洋气了!”
柳金的干爸家开着村子里唯一一个小卖店,潘父来的时候就是在他们家的小店门口问的路。柳金带着潘志龙去了干爸家,干爸正在店里给炉子里换着煤块,看到柳金来了,高兴地说:“这不是金子吗?你啥时候回来的?”然后转头对着里屋喊道:“老婆子,老婆子,金子回来了!”柳金的干爸再看后面还跟着一个高个子的男人,指着潘志龙问柳金:“这个是你女婿?”柳金笑着说:“是的,干爸!他叫潘志龙,我带他们来认认门,看看你们!”
柳金的干爸连忙让他们坐在店里一个八仙桌旁的椅子上,在货架子上拿了瓜子和花生打开让他们吃。这时候,柳金的干妈也进来了,一看是柳金,开心地过去拉着她的手说:“你个坏怂几年都没回来了,你妈想你经常哭鼻子呢!干妈偶差点想不起尼长啥样了!”然后上下打量着说:“还是人家上海的水土养人,你看几年时间,缓的白滴乖滴!”然后柳金干妈这才注意到一旁的潘志龙,然后指着潘志龙说:“这是我干女婿?”
柳金笑着说:“干妈,就说你干女婿,今天一起来看看你!”柳金指着买的一些礼品对老两口说:“干爸干妈,几年没回来,也没给你买什么,就带了点补品!”
这时候,潘志龙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从裤兜里掏出五百块钱递给柳金的干妈,对呀说::“干爸干妈,我是第一次来,离得远,没带什么东西,这点钱你们拿着,自己买点喜欢得东西!”
老两口起初死活不收,在潘志龙得再三坚持下,柳金的干妈最终收下了,老泪纵横地说:“你看这还得了干女子和干女婿的计了。”
在柳金的一个婶婶家,她婶婶跟潘志龙告状说:“你媳妇小时候就是个土匪,跟着一群土匪儿子娃娃,成天高上低下,我们家里得李子,熟了我要卖钱的,可是没熟就被你媳妇带着那群土匪给我摘得干干净净地!有一年,我提前做了预防,给园子里盖了个小房子,她一个人来摘李子,看见我就说婶子你见我妹了吗?把我气得肉疼,又不好骂她!”说话自己先笑了,然后说:“现在园子里得李子坏得掉了,也盼不回来她,已经都好几年没回来了!”又指着柳金笑着说:“你看现在俊地都认不出来了!”
柳金的几个闺蜜同学听说她回来了,近的已经找到家里来和她彻夜长谈过了,远的隔了几天也都回来了,他们在老家暖烘烘的土炕上,聊着小时候,聊着生活的巨变,还有人和她讲起了她的初恋。
她的初恋,一切感觉还是温热的,可是却已和过去无关。他已经成了别人的丈夫,而她也即将嫁做他人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