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大家如此紧张的样子，李虎笑了笑，却没有回答，而是转头看向苏运昌。
苏运昌连忙作着解释：“你们别误会，我们这把枪是从土匪手里夺来的！”当下，他一五一十地将路上的所遇讲了出来，讲到最后的时候，又道：“我们放了土匪，这把枪自然是不能给他们的，所以想着等回来之后，再交到巡警分驻所去，这不，我们才到家！”
听着苏运昌把话讲完，众人这才长长地出了一口气。
苏二铁道：“运昌呀，你们要真得是老共的人，那可就麻烦了！”
苏运昌眨巴了一下眼睛，有意地问道：“那有什么麻烦呢？”
苏二铁看了看苏运丰，道：“当然，对于我和你三叔来说，也没什么麻烦，顶多就是有知情不报的罪过；但是对你哥运丰可就是一个大麻烦！”
“为什么？”苏运昌看着自己的哥哥，不由得问道。
“因为他如今可是咱们村里防共自卫队的队长！”
一听此言，苏运昌和李虎的脸色都变得难看起来，苏运昌不由得发出一声诧异的叫来：“啊？哥呀，你怎么能够作汉奸呢？”
苏运丰十分得尴尬，只得如实相告着：“我也不愿意当这个什么防共自卫队的队长，但是每个村里必须要有这么一个人，本来应该是村长苏禄来当的，你也知道，他的腿有毛病，又走不了长路，所以就推荐了我。我推脱不过，镇上的维持会会长高长山又把我的名字报到县里去了，我也没有办法！”
这个时候，杨金花端着热气腾腾的一锅炖鱼走进来，放到了炕上的小桌上，苏大娘也给大家拿来了碗和筷子，招呼着大家吃饭，她已然听到了苏运丰的解释，对着苏运昌道：“弟弟，你放心，你这大哥天生胆小怕事，是不会做出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来的！不就是当个什么队长吗？”
“是呀！”苏运丰道：“其实呢，也没有什么事，也就是时不时地，带着村子里几个没事做的年青人往镇上走一走，防火防盗什么的，或者在上面过来检查的时候，过去充充人头。”说着，又有些得意地道：“不过呢，当这个队长还是有一点儿的油水可以捞的！”
“有什么油水呀！”杨金花道：“不过是帮着那些日本人催催粮、运运粮罢了，顶多能够占上一点儿小便宜，要是让日本人知道了，可是要下大狱的。还有呀，就是每个月有那么一点点的津贴，可以用来买一袋棒子面！”
苏运昌皱着眉头，对于他们这些农村人来说，只要有地，就饿不死；但是想要弄点儿钱来花，却并不容易；要么卖粮卖菜，要么就和大哥苏运丰一样，想办法搞点儿鱼呀，野味什么的拿出去卖。
苏运昌还是问道：“哥呀，你去催粮的时候，要是人家交不起，你怎么办？”
苏运丰道：“那有怎么办的？交不起就交不起呗，我便直接向上面的人报告就是了，由他们来处理，又不关我的事！”
苏运昌与李虎面面相觑，尽管这锅炖鱼香喷喷的味道扑入到他们的鼻子里来，但是两个人都无心吃下去了，他们没有想到，苏运昌的哥哥竟然也充当了汉奸的角色，而且还不觉得为耻，反而是一种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态度。如此说来，在这片地方上组织武工队的事情，只怕非常得艰难了。
苏运丰的这种态度，也正是绝大多数老百姓的态度，对于他们来说，不管谁得了天下，只要管他们吃饱饭就行了。
的确，相对于一般人家来说，苏运昌和苏运丰的父亲算是有能耐的人，最少在他离世之前，为他们两兄弟留下了二十亩地，只要不遇上天灾和战乱，这足够一家人生活的了。
实际上，苏庄这个只有一百多户的村庄里，苏运昌的家算是比较富裕的了，很多的人家连一亩地都没有，靠着替别人耕种谋生，作的是雇农。便是苏运昌的二叔苏二铁家，也只有一亩地而已，他却有一女两儿，大儿子已然成家，不得不靠替地主种地谋生。
“对了，弟弟，你刚才说你们在汽车上遇到的那些土匪，其中是不是有一个满脸麻子的人？”苏运丰想到了什么，问道。
苏运昌点了点头，道：“还有一个家伙的脸上有一个刀疤。”
“那就是了，就是那帮河匪！”苏运丰肯定地道。
“河匪？”苏运昌和李虎都看向苏运丰。
苏运丰道：“这帮人是县里通缉的，靠在运河上打劫为生，他们有三个头目，为首的满脸麻子的，叫作王大麻子；排在第二的是胡二刀，这家伙据说是大刀王五徒弟的徒弟，你说的那个刀疤脸叫作穆老三，他脸上的那个刀疤，听说是在县城怡春楼与前任县长的儿子争女人的时候，被那个县长的儿子伤的，但是他把那个县长的儿子杀掉了，然后跑去当了土匪！”
“原来他们都是咱们通县的人呀？”苏运昌道：“我还以为他们是武清那边的人呢！”
苏二铁道：“这兔子都不吃窝边草，他们自然不怎么在咱们通县祸害，不过，前些时，我还听说他们在香河县弄了一大票，抢了安平镇维持会会长的家，还把他的两个姨太太给强办了！”
李虎不由得问道：“那么，他们就没有一个栖身落脚的地方吗？”
苏运丰道：“听说他们的落脚在运河牛角湾里，但是，县里的治安大队和宪兵队，曾经在今天夏天的时候，对那一片的芦苇地进行过搜捕，还烧掉了一大片的苇子地，却根本没有找到他们的影子。”
苏运昌知道，大哥所说的牛角湾，就是运河上的一处裁弯取直之后留下来的一个牛轭湖，那一片水面足有七八百亩，生长着茂密如森林一样的高大芦苇。而且，那个地方离着苏庄也不是太远，沿着运河往北，大约走十里地便可以看到。
“他们就没有在这边作过案吗？”苏运昌问道。
苏运丰想了一下，摇了摇头，道：“要说的话，应该也是在运河上吧！不过，他们在这一片附近的名声还是不太坏，听那些船老大讲，只要固定给他们交一些过路钱，就可以顺利地通过。”说着又问着苏三铁，道：“对不？三叔？”
苏三铁点着头，道：“是这样！”。
苏三铁是运河上谋生的船工，他也是苏运昌这个家族里，如今唯一还在与运河打交道的人。只是，在冬天里，运河封冰了，跑不了船。不过，他还在冰面上，给别人跑着狗拉爬犁的生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