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日高挂,闷得一丝风都没有。
三王爷言无欢劫了朝廷发往西南的粮草一事,却是无风自走。
人们在大街小巷传着这件事,就连同茶馆里头的说书先生,都有了新的故事可说。
而就在如此关口上,只见一大队马车向三王府行进,可谓招摇过市,能有多大动静就有多大动静。
有眼尖之人伸手点了点,这一大队过去,足足有五十车。
五十车!
与还未出商都多远便被劫了的粮草乃是一样的数量!
人群中不知是谁叫了一句:“天啊!三殿下如此大胆,这不是明目张胆的与朝廷作对!劫了粮草直接运回王府之中!”
立刻有人接道:“难不成,三殿下要造反!”
“这是什么世道哟,那三殿下的事可是当作话本在流传,怎么说造反就要造反了?!”
人声渐起,却是没能改变分毫——车队依旧招摇。
明黄色的轿帘被一只修长的手挑开,言玦微微启眼,冷冷一笑。
“起轿,回宫。”
……
这一路洋洋洒洒,可谓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可谁料这车队刚刚停在三王府后院,前院便又来了一对人马。一眼望去,只见明黄,皇家阵仗。
轿銮上的言世华是当真动了气,言玦在一旁微微勾唇。
说出口的却是:“父皇,您万不可动气,若是气坏了身子,便太过不值得!”
言世华黑袍一甩,上面绣着的祥龙似是都跟着一动:“言无欢这等逆子!朕今日非治了他的罪不可!你方才便该处置了他!”
言玦又是低笑,面上道:“父皇,许是假的也不准。儿臣听街上流言只觉兹事体大,这才慌忙报于父皇。关乎皇子大事,儿臣不敢定夺。”
呵。
言无欢,今日我看你该如何逃脱。
说话间,言世华已向府中走去,他乃是当真动了大气,就连上前跪安的仆从,都被他一脚踹开。
天色,开始晚了。
言玦动身在后方跟着,却忽觉背后吹来一阵风,直入心门,带着丝丝凉意。
他猛然一惊,止了脚步。
不对!
言无欢表面不问世事,沉迷烟花柳巷,实则与自己争斗多年,可谓针尖对麦芒,又怎会犯下如此低级错误?
不会……不对……不该!
可到了此时,一切都已然晚了。
言玦静止了几息,深呼一口气。还好,他只道是听民间谣传,不敢定夺,才报给言世华。
一切,尚有回头路。
当言玦跟上言世华脚步时,言无欢已在眼前了。
他弯了身子一一见礼:“不知父皇前来,儿臣有失远迎,父皇恕罪。”
他又望向言玦,微微一笑:“见过太子殿下。”
言玦模棱分明的唇角一僵,道:“兄弟之间,何须多礼。”
言世华可远没有他二人表面上这般淡定,他已将及天命,自己的皇儿却要篡位,他如何忍得?
“言无欢!你倒是淡然!犯下这等大错,竟无心悔过!”
言无欢慌忙弯了身子:“父皇,不知儿臣何错之有?”
“年上便在传你想要劫西南粮草,今日此事已发生,你且招摇过世拉入府中!你眼里可还有朕!跪下!”
言无欢膝盖一软,重重跪于地面。
言玦眉眼一跳。以往的言无欢,可断不是如此模样。
莫非……那五十车当真是被劫粮草?
言无欢道:“父皇,儿臣不曾劫粮草。”
“不曾劫囚车?”言玦问道:“那为何有五十辆粮草车驶入三王府之中?”
他忽而弯了身子道:“皇弟,大事尚未筑成,回头是岸,给父皇认错,此事为兄想父皇也不会太过怪罪的。”
这乃是一种极为嘲讽的样貌。
言无欢冷笑。这还真真是他的好皇兄啊。
只听言世华道:“来人,去搜,五十车粮草一车都不得少!”
言无欢身形猛地向旁侧一跌,开口道:“父皇,不要!”
天色又晚了一些,言玦衣袖一甩,跟上了怒气冲冲的言世华。
晚风将言无欢额间碎发吹的迷离了双眸,可他唇边的笑意,却是更为清晰了……
与其说是搜,不如说是直接去瞧。因着言无欢根本私藏,只是将马车停在后院。
言玦冷笑,扬袖道:“开箱!”
“住手!”
众人不解回头,却见是言无欢已追了过来。
“此箱不可开!”
侍卫的手确实是停了。
可这下,换来的却是言世华使了全力的一巴掌。掌风过,言无欢白皙的面庞上已有血印。
“逆子,逆子!开箱!”
可言无欢依旧分毫不让:“不可开!父皇!”
言玦这下是当真笑了:“我说皇弟,你在固执什么?眼下拦着不开箱,不认罪,只会让你罪加一等。”
“还不快开箱!”
言玦衣袖一挥,将言无欢甩开。
是时,五十箱箱盖被一瞬间全部打开!
一时间,带着臭气的热浪扑面而来,羽毛漫天纷飞。
这……竟是五十箱山禽!
言无欢双唇一抿,衣摆一甩,再一次跪了下来:“冲撞了父皇,是儿臣的错!”
言玦愣了。
言世华也不解,他老眉一蹙,半晌才开口道:“不是粮草?”
“儿臣断没有干过劫粮草一事!”
“不可能……不可能……”言玦似是现下才反省过来是自己上当了,“那你为何要拦着不许开箱!”
落日余晖下,言无欢缓缓起了身,晚风将他的衣摆吹的很是好看,似是他下一息便要乘风飞起。
“本王不许开箱,自是害怕这气味使父皇与皇兄不悦。再者说,山禽可是不长眼的,冲撞了父皇,又该当何罪?”
言世华开口道:“无欢,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父皇,”言无欢道:“我朝将士在外征战,保家卫国,才有都城安稳。儿臣自作主张,用库银在常山一带收购山民捕捉来的山禽。”
“但商都距离西南战场路途甚远,不可生运过去。儿臣便先带回府中,做成可即食的熟物,再送去。谁知,这便被太子殿下盯上了。”
言玦道:“你为何起初不说!”
“本王如何说?”言无欢道:“难道太子殿下不是从一开始便认定本王劫了粮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