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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奥迪尔的失踪

同往常一样,鲍勃七点钟起床。他一直都不需要闹钟,因为家里有两个人就像行走的钟表一样,总是在固定的时间起床。

他父亲总是起得比他早,所以这个时候父亲已经洗漱完毕,而且应该在餐厅吃早餐了——一大杯咖啡,然后去晨练。

鲍勃拉开窗帘,阳光一下子泻进房间。光晕总是会随着季节的不同而变换位置,此刻它在镜面上闪烁着。

现在已经是九月底了,从月初到现在一滴雨也没下过。天都没怎么阴过,几朵白云慢慢掠过蓝天,就像海上的船帆。

他刮完胡子,又很快冲了个澡。然后他在七点半下楼。餐厅里一个人都没有,餐桌上摆好了他和他妹妹奥迪尔的餐具。奥迪尔总是起得很晚,要到快十一点才起床,他妈妈会把早餐给她端到楼上去。

他走进厨房,对玛蒂尔德说:

“你能快点给我准备两片香橙果酱面包吗?”

在鲍勃出生以前,玛蒂尔德就已经在他家工作好几年了。她脚很小,矮矮胖胖的,尽管已经六十四岁了,但气色很好,也显得很年轻。她总是喜欢一个人在厨房里嘟囔。

玛蒂尔德的嘟囔是家里最坚强的东西,每当一切面临放任自流的威胁时,她总能将其归位。

鲍勃下意识地打开冰箱,想随便找些残羹冷炙来吃。

“告诉我你想吃什么,不要用叉子在每道菜里插来插去。”玛蒂尔德对他说道。

他们之间这样的小争吵每天都会发生。

“快坐到餐桌那里,我来给你上菜。”

鲍勃从座位上总能看到花园的一部分,尤其是那两棵老椴树,他对这两棵老椴树有着特殊的感情。从古至今,这栋别墅的名字就是“两棵老椴树”。在其中一棵树的下面,树荫和阳光交织,充斥着鸟儿的歌唱,生机一片。仅有几片树叶开始变黄。

另外一棵或许是他祖父种的,很早之前就死了,现在那里种上了一些桦树。

那条斜坡小路,都不够两辆车并排交错而过。走在那种路上,人们不会认为身处洛桑高原。房子外面有一圈矮围墙,锻铁栅栏门从来都没有关过。

“中午吃什么呀,玛蒂尔德?”

“面条配炒小牛肉。”

他吃得很快,一会儿往右看看那棵还活着的椴树,一会儿看看半人高的深色木头围墙。吃完饭后,他光着头,迅速套上一件磨得发亮的鹿皮黄夹克,去花园深处的车库取电动车。

他八点有一节社会心理学课,十点是人类科学统计学课。他之前选择社会学为本科阶段的专业,现在已经大三了,也就是最后一年。他希望可以一直读到博士。

十一点,他离开教堂后面的夏尔·维耶尔梅街,那是法学院所在地,也是他上社会科学和心理学课的地方。

回到家以后,除了他的和爸爸的杯子不见了,餐厅里面没有任何变化。而他妹妹的餐具还摆在那里。

鲍勃打开厨房门,问玛蒂尔德:

“奥迪尔还没下楼吗?”

“我没看到她,也没有听到任何动静。”

妹妹和妈妈一样,每天晚上都迟迟不肯睡觉。她在家在外都一样,尽可能拖到很晚才睡,在客厅里看电视,手里拿到什么就读什么。她已经过了十八岁,但有时还会看漫画。她就这样一直等到累得头昏才睡觉。

妈妈晚上也看书,所以每天早上她们两个都起得很晚。而其他人就要等她们一起吃午餐。爸爸每天睡得很早,现在,他已经在楼上的办公室里安静地工作了。基本上只有在吃饭时才能看到他。他在三楼打通一堵隔墙,把阁楼变成了宽敞的图书馆。吃完午饭以后,他总是在那里的一张破旧的深红色沙发上小憩一会儿。

“您有一封信,我拿上去放到您卧室里了。”

鲍勃感到很吃惊,他走进楼梯间,推开房门。阳光换了地方,不是照在之前的墙面上。他看到桌子上的信,认出是妹妹的笔迹后,着实吓了一跳。他打开信,隐约感到一丝担心。奥迪尔总是难以捉摸,她可以带给别人任何意想不到的事情。

从邮戳可以判断出这封信是前一天投进邮箱里的。不过,奥迪尔前天晚上没有在家吃晚饭。她经常这样,来去自由,从不通知任何人,还常常凌晨三点钟才回家。

鲍勃穿过走廊,打开奥迪尔的房门,床铺没有展开,房间也不像往常那样乱。

他回到自己的房间,坐在椅子上,开始读妹妹的信:

亲爱的鲍勃:

你看到这封信时,一定会惊诧万分。你可能是中午回家吃饭时看到的吧!我相信你一定会用你那怀疑的眼睛去检查邮戳的。然后,你肯定会去我房间,并且发现房间已经空了。而这个时候,我肯定已经走远了。

妹妹喜欢尝试通过这种方式去猜测人们,尤其是她的家人,在某种情况下会做些什么。不得不承认她很少搞错。

她的字很小,很整齐,但是笔画变化不一:有的字母m写成了两竖,有的字母m写成了四竖,还有一些字母几乎分辨不出来是什么,譬如,很容易把字母t看成字母i。

她是什么时候写这封信的呢?这封信是前一天晚上六点钟左右寄出的。从车站寄的?很有可能,因为她说过当哥哥看到这封信时,她已经走远了。然而,对于奥迪尔来说,离开就是去巴黎。尽管只去过巴黎四五次,但她觉得那里是唯一可以生活的地方。

其他城市,如洛桑,对她而言就像是监狱,活着就是忍受痛苦。

我爱你,鲍勃。你是我在这个世界上唯一一个不舍得离开的人。走之前我本应该跟你吻别的,但是我害怕会激动得哭出来。因为,你知道的,我的这次旅行将非常非常漫长,是我能够选择的最漫长的旅行。

至于爸爸妈妈,我坦白跟你说,他们对我来说都不重要,尽管爸爸也许不应该受到这样的对待。

爸爸是个温顺的人,为了寻求和平,他总是妥协。我不知道他这样是否得到了某种快乐,但是他的确得到了一种从容平和的心态。

他身上打动我的地方,是我们从来都没有看到他喝醉过。他喝红葡萄酒都会定量,目的是为了保持冷静清醒。但是家里面有一个人,只有一个人,知道他每天晚上都会把两瓶多尔葡萄酒全喝完。

他必须不耐烦地等着下次喝酒的时间,还时不时地看看挂钟。

可怜的爸爸!还有可怜的我们!只有你感觉不到这个家的重量,它使我们窒息,但我不知道你是怎么做的。你应该是一个坚强的人。如果我是男孩子,我不会这么早就离开的。

你已经明白我永远离开了,是不是?这不是离家出走,也不是一时兴起,我已经想了很久要离开,永远地离开。不仅要和家永别,也要和人生永别。这样的生活我再也受不了了。

我一点用都没有。没有人会介意我的离开。除了你,其他人基本上都察觉不到。你还有一份感兴趣的工作。这是你的福气。而我,了无生趣。生活就像是有点波澜的温水,不热不冷,如同刷锅水一般。

不会有任何传闻的,因为根本就没有葬礼。我会尽量不让别人找到我,不管怎样,至少不会让人认出我来。

你只需要跟其他人说我走了,没留下地址就行。

这段时间以来(就算没有几个月,也有几周了),我想到了很多解决办法,其中有几个看上去可行。但我还没选好。我会花两三天的时间做决定的。

爸爸会伤心一段时间,不过他早已适应他那自私狭隘的生活,很快就会重拾他的狂热爱好的。

至于妈妈,她不会只看表面,但往深了一看,她就只会叹气了:

“对这个孩子,我们已经尽力了!我早就说过她不正常。”

我常常都想跟你说这些,但是在最后一刻,我什么都没说,因为我怕你会认为我很可笑。

鲍勃,说来话长。还是小孩子时,我就已经觉得在家里很不舒服了,而阅读又向我展示了真正的家庭。

我只活在自己的世界里。我常常躲在花园,或者藏在大大的昏暗的客厅,家里人只有看电视时才会去那里。有一次,妈妈冷不丁地问我:

“我们进城吧,奥迪尔?”

我讨厌这样的外出,妈妈牵着我的手,就好像是牵着一条狗链一般。她遇到一些认识的太太,然后就站在人行道上聊天,任凭行人把我挤来挤去。

她不愿意给我买冰激凌蛋卷,因为走在路上是不可以吃这种东西的。

我一定得干干净净、整整齐齐,乖乖听话。

我不知道你是通过什么办法让他们不管你的。可能因为你是男孩子吧。

吃饭时很安静。偶尔说一句话,声音就渐渐飘向远方,听不到回声。

你是个酷酷的小伙子,鲍勃。我确定你会明白我的,也会原谅我的。我看上去总是在责怪别人,让别人为我的决定承担后果。但是,实际上不是这样。我知道我真正的敌人是我自己。你看,我在生活中并不觉得游刃有余。

从我记事起,我就被认为和同学们不一样。可能是因为我骄傲自大。我不知道。我本可以以另一种方式生存,但我却从最开始就对之视而不见。

正因为此,我事事都接触,结果现在都过了十八岁,我还是一无所知。就算选择了一份职业,我也连能从事这份职业的最基本文凭都没有。

我每天晚上都尽可能拖到很晚才睡,不是看电视就是看书,这是因为我不敢面对自己。

我考虑自己太多了,但是除此之外,我什么都做不了。

我读初中时有过朋友。老实说,我并不喜欢她们。我们在一起的时间很短,而且她们老是惹我生气。

“你应该邀请女同学来家里。”妈妈常对我说。

邀请她们干吗?我们没有共同话题。她们的碎碎念以及无缘无故爆发出的笑声让我觉得恶心。

我写累了,可是我是多么想把一切都告诉你。至少还有一个人不像关心没主见的人或者病人那样关心我。

玛蒂尔德跟我说我从没真正做过孩子。很小的时候,我就常常表现得像个大人,除了孤独以外,什么都不喜欢。大家经常发现我坐在花园深处的树枝上面,或者地窖里。

“你在干什么?”他们问我。

我看看他们,默不作声。我能怎么回答呢?

我曾经和一位校友关系很好。我还邀请她到家里。但几周过后,我就受不了她了。

当我去到一个同学家里,譬如,去为她庆祝生日,我会觉得待在一所和我们家不同的房子里很不舒服。在家时,妈妈总是试图打趣我。

“奥迪尔,在想什么呢?”

“没想什么,妈妈。”

我很懂礼貌。家人教我要懂礼貌。您好,先生。您好,夫人。谢谢您,先生。

我这一生说了多少次谢谢啊!

我必须下决心结束这封信了。你已经猜到我去巴黎了,是不是?那是最适合自杀的地方。

我希望你不要怪我。自从做了这个决定,我就不觉得痛苦了。那个过程会很难熬,但是很短,比拔牙还要短。

然后我就解脱了。摆脱那个在我看来总是莫名其妙被扭曲了的自己。

你对这封信感到厌倦了吗?我觉得给你写信时就像身处世界的中心一样。你有没有觉得或者偶尔觉得我很自大啊?我真傻,问你这个问题,因为我永远都不会知道答案。

好了,老哥鲍勃,既然我已经决定,我们就别再去想这些了。你也别埋怨我。活着比离开更让我痛苦难耐。

你见到亚瑟舅舅时,请转告他我不生他的气。不是他的错。我想过了,也想明白了都是我自找的。我那时候才十五岁。再说了,也不能钻牛角尖。我当时也不知道,后来才明白的。

我从没有运气跟男人交往。我说男人,因为我从来没跟年纪相仿的男生一起玩过。我做错什么了吗?他们对我都不感兴趣。

不重要了。

你看,这是我的大发现:我从没有为别人做过什么。把一切都归咎他人。然后,慢慢地,我问自己一些问题。

我偶尔表现得慷慨大度时,也好像是我在照镜子欣赏自己做了一件好事一样。

为什么我还不能停笔呢?我总觉得还缺少主旨,好像跟你说的都不是真正重要的事情。

一开始,我觉得会很简单,只要拿笔写就行了,不用思考。

你能明白吗?我希望你可以,尽管我自己都不知道希望你明白什么。毁了这封信吧。别给爸爸妈妈看。毕竟,他们也尽力了。在接下来的几个小时里,我会想你的,鲍勃,想你的冷静,想你美丽灿烂的微笑。你是一个懂得权衡的男生,知道想要什么,而且能得到。你会结婚,会有好多孩子。我只希望你不要再待在“两棵树”了。我相信那里接下来的生活会被笼罩上令人窒息的氛围。

好了,我又一次跑题了。该停笔了。让我好好亲吻你那总是略显粗糙的双颊,我的老哥鲍勃。

你的脸上很快就会重现笑容,而且会笑得更开心,更大声。

再见!再见!

你的傻妹妹。

奥迪尔

他站在那里很久,一动不动,手里拿着信纸。他听见楼道里的脚步声,便把信纸塞进口袋。

“午餐准备好了,鲍勃。”

玛蒂尔德不称呼他“先生”,也不称呼他妹妹“小姐”。实际上,是她把他们两个养大的,而他们也从小就习惯了用你来称呼她。

“爸爸下楼了吗?”

“已经十二点半了。”

“妈妈呢?”

“坐在餐桌那里了。”

他弯下瘦长的上半身,亲吻父母的额头。虽然他的协调性不好,但看上去就像杂技演员一般灵活。

“你妹妹不下来?”

“她没在房间里。”

“她说去哪儿了吗?”

妈妈的头发是棕色的,她穿着一条蓝色的丝质睡裙。她吃冷盘前总要先抽根烟。从早上起床到白天结束,她一直在抽烟,手都因此颤抖了。

爸爸灰白的头发使得年轻的脸庞显得格外突出。

“她什么都没告诉我,只留了一张便笺。”

马尔特·普安泰两眼一黑,眼神犀利。

“你不给我们看看吗?”

“我想我已经撕了。她只是说想去巴黎几天,并不想留下地址。”

“你听到了吗,阿尔贝?”

“她什么时候走的?”

“据我推测,是坐昨天晚上六点十三分的火车走的。”

“你觉得她是一个人吗?”

“我猜是。”

“这件事是不是跟某个男人有关?”

“我不这么觉得。”

爸爸看着盘子,一言不发。

“这还是不可思议啊!”马尔特·普安泰尖叫道,“她才刚满十八岁,就一声不响地离开了。她有钱吗?”

“我相信她把圣诞节和生日收到的钱都存了起来。”

“她没说什么时候回来?”

“没有。”

“真不敢相信。如果我把这件事情告诉朋友,她们肯定会瞎琢磨我们这个家庭。”

她转过脸去,对着丈夫。

“你一声都不出,就知道吃!”

“我能说什么?”

“什么都行。只要别这么漠不关心。毕竟事关我们的女儿啊!”

“我知道。”

“我在想,我们要不要报警啊?”

“报警可能无济于事。如果她想消失……”

“你说消失是什么意思?”

“过没有我们的生活……”

“为什么呢?你能跟我说说吗?”

“或许是因为她受够了。”

“受够了什么?”

“我也说不上来。她很年轻……想出去闯荡。”

大家围坐在椭圆形的餐桌前,悄无声息地吃完这餐饭。玛蒂尔德并没有撤去放在鲍勃对面的奥迪尔的餐具。最后一口饭一下肚,马尔特·普安泰就点燃一支烟。她的丈夫叹了口气,站起身来,好像很痛苦。

其实,除了每天早上去蒙日堡公园散步以外,爸爸不喜欢其他的锻炼方式。喝红酒也不是为了治疗偏瘦。他要回阁楼了。大家只有吃饭时才待在一起,然后就回到各自的小窝里。

“你要出去吗?”鲍勃问妈妈。

“不,我四点钟要在家里打桥牌。”

每天花费她最多时间的就是这项游戏。她的那些朋友,要么来“两颗椴树”,要么轮流做东。这些太太们先是享用一些茶点,快五点半时开始喝威士忌。

“你知道她带东西走了吗?”阿尔贝·普安泰把手放在门铃上,问道。“我找不到去年圣诞送给她的那个蓝色行李箱了。她日常的洗漱用品也都不在了。”

“衣服呢?”

“我觉得衣服倒没少什么,除了她那件骆驼毛大衣。她从没穿过,觉得太贵气了。”

“我不会把她离开这件事告诉朋友的,”马尔特说道,“就算大家从现在起开始谈论这件事也于事无补。因为她有一天肯定会回来的。”

“我不这样认为。”鲍勃反驳道。

“你为什么这么说?”

“个人感觉。”

妹妹的这封信正是她的一贯风格。他这样说并没有夸张,也不怕母亲不高兴。妹妹不是第一次跟他谈论自杀了,然而,这次语气不太一样。

阿尔贝·普安泰踏上楼梯。他的妻子立即跟上。鲍勃站在窗前,凝视着那棵小时候被称作是“他的树”的老椴树:他长大了要到最高的树枝上定居。

他听到玛蒂尔德收拾餐具。

“你为什么不跟他们说实话?”

“什么实话?”

“她昨天晚上就已经离开了,还给你寄了一封信。根据我对她的了解,她不会只给你留一张便笺。你收到了一封很长的信,是不是?”

“是的。”

“你不打算拿给他们看?”

“不打算。”

“为什么?”

“因为她在信中谈到了他们,她说的话会使他们不高兴。”

“你真的相信她去巴黎了?”

“我猜是这样。当然我也可能猜错了。”

“她去那里干吗?”

“不知道。从信上来看,她想永远消失。她可能想表明自己想自杀。我最好马上去确认一件事情。”

他飞快地冲上楼梯,冲到父母的浴室,家里的药箱就放在这里。现在他和奥迪尔已经不再是小孩子了,这就意味着家里的每个人都可以随意从中拿药。他仔细看了看那些小搁板,证实了心中的疑惑:装安眠药的瓶子不见了。

他又回到妹妹的房间。她的那把吉他还一如既往地放在角落里。她从小到大玩的毛绒玩具也都还在架子上摆着。衣橱里挂着六条裤子,基本上没有裙子。那件和他的一模一样的夹克衫不见了。

今天是星期三。中学和体育馆下午就关门了。他下楼走到装着电话的客厅,打电话给杜普雷家。

“夫人,您好。我是鲍勃·普安泰。请问我可以和让娜讲话吗?”

让娜是奥迪尔在贝图西中学的同学,她们经常到对方家里玩,但时间并不固定。要看奥迪尔的心情。她有时候几个月或者几个星期都会把让娜当成自己最好的朋友。然后,她突然就再也不想和让娜说话了。

现在让娜·杜普雷十九岁,还有一年就能完成体操学业。她是一个很清新有趣的女孩,一双眼睛蓝得几乎透明。

“你好,是鲍勃吗?”

“是我。”

“你现在干吗呢?”

“和以前一样,在读书。我想问问你最近有没有看到我妹妹。”

“你知道,自从她退学……”

“我知道……”

奥迪尔并不想再见到老朋友。她觉得他们都还像孩子一样。她结识了一些新的人,这些人经常去城里口碑最差的酒吧玩。

“等等……大概一周前,我在布尔格街碰到她了,她还非要给我买冰激凌。”

“你觉得她当时状态怎样?”

“你想要我说实话,是吧?我觉得她很紧张,还有点怪怪的。她问我学完体操后想做什么。我说我想考药学院。

“‘你觉得这能让你开心吗?’她用嘲讽的语气问我。

“‘为什么不能啊?对于一个女人来说,这是一份好职业。我不愁将来没钱养老。’

“‘祝你好运。也祝你找到一个帅气的医师!这样你们就能再生出一些小医师……’”

“奥迪尔就是这样的人。”

“我也知道。但是当我问她为什么看上去这么痛苦……她一把抓住我的胳膊……

“‘没什么大不了的。我正在做一个重大决定。过些时候你就会听说了。’

“‘你不开心。’

“‘我从来都没有开心过。’

“‘我知道有段时间你让大家很快乐。’

“‘我那是在演戏。’

“‘那现在呢,你也在演戏,是不是?’

“‘不是。现在我很认真……只是我什么都不想说。很高兴能遇见你。我之前那样对你真是太恶毒了,实际上我很喜欢你。你会拥有一个正派的小世界,那里有你的工作、丈夫、孩子……很稳定……’

“好了,鲍勃,她差不多就跟我说了这些。她神色疲惫。她解释说这是因为她在天亮之前睡不着……”

“她穿着牛仔裤和夹克?”

“是的。”

“你还记得她裤子的颜色吗?”

“记得,红棕色。”

他妹妹有一个奇怪的癖好,两三周都穿着同一件上衣和那条红棕色的裤子,他之前并没有留意到这条裤子已经不在衣橱里了。

“请不要告诉她我给你打过电话……她知道我找你会不高兴的。”

“你在担心什么呢?”

“你呢?”

“我觉得我们想到了同一件事……”

“她有轻生的念头……”

“这不新鲜。她初中时就有这种念头,但那时候我总觉得这也是演戏……因为她总是在演戏……每次都不一样……她需要有人来照顾她……也需要有人去崇拜她……实际上,她是我们之中最聪明的……”

“你妈妈能听到我们的谈话吗?”

“听不到。你打来时她正准备出门买东西……我一个人在家,两个哥哥都去邻居家了……

“你打算怎么办?”

“去巴黎吧……你知道最近一段时间跟她一起玩的人当中有谁住在巴黎吗?”

“我不太清楚她最近在跟谁来往。爸妈只允许我去他们认识的人家里参加舞会……”

他们相爱了一段时间,也有过肌肤之亲。让娜·杜普尔似乎很怀念那段时光。

“祝你好运,鲍勃。”

“谢谢,让娜……你要幸福……”

他挂断电话,想着还能打给谁。妹妹的其他老朋友都没有让娜那么了解她。因为奥迪尔真心不想见他们。

有段时间,她爱上了一个叫亚历克斯·卡鲁斯男孩,他是鲁米纳大道上卡鲁斯医生的儿子。鲍勃只去过他家一次,见到他把一位艺术家的一间破旧工作室当作卧室,十分惊讶。

鲍勃打电话给他,他碰巧在家。其实通常在晚上甚至深夜才能在市里碰到他。

“我是鲍勃……”

“鲍勃·普安泰?”

“是的。”

“你现在在做什么啊?有什么事情值得你给我打电话啊?我们都有三年没见面了……”

亚历克斯十九岁,和奥迪尔大多数朋友同岁。贝图西中学一度有“奥迪尔帮”这么个说法。他也辍学了。他会玩好几种乐器,和其他几个年轻人组了一个小乐队。

“你经常和我妹妹见面吗?”

“有天晚上,在乌尔斯啤酒馆,我和几个朋友在那里吃干酪。她坐在另一张桌子吃干酪。我过去邀请她和我们一起坐,但是她不愿意。”

“她看上去怎样?”

“相当不乐观……我问她是不是还在弹吉他,因为她想过加入我们……不能说我们是个成功的乐队,但是已经有过几次公开表演了,日内瓦一家公司答应要给我们出唱片……她告诉我她已经有一年多没碰过吉他了……”

“就这样?”

“当时朋友们在等我……我们就没再说什么了……”

“‘再见!’

“‘再见!’

“不一会儿她就拖着疲倦的步伐,一个人走了……”

“谢谢,老兄。”

“你为什么问我这些啊?”

“因为她一声不吭去巴黎了,没有通知任何人……”

“她很早之前就有这个想法了。我们一谈到未来,她就一定会提到巴黎。她不敢相信居然有人可以在洛桑生存下来,也瞧不起那些想要继续留在这里的人……”

“多谢……打扰了……”

“我在等朋友,一刻钟以后有个排练……”

“你爸爸不抱怨你们发出噪声吗?”

“我们在公寓的另一头……”

他挂断电话,环顾四周:这是家里最昏暗的房间,奥迪尔说得没错,客厅一点也不明亮。

他们的祖父于尔班·普安泰曾做了三十五年的法学老师。他们家现在住的这栋房子就是他的。祖母去世以后,应祖父的请求,父母才搬了进来。

祖父的头发是很好看的浅灰色,胡须精心修剪过,带着闪闪的白色。现在的这个大客厅,以前是祖父的办公室和图书馆。一部分墙上铺着细木护壁板,一部分墙上贴着稍稍凸起的墙纸,模仿科尔多瓦皮革[1]的效果。

图书馆里,从地板到天花板,摆放着几千本书和装订在一起的杂志,没人碰它们。

在这个地方,于尔班·普安泰很受人尊敬。他十年前去世了。鲍勃的父亲并没有占用他的办公室。而是继续在阁楼工作,他觉得阁楼最适合他。

门开了。玛蒂尔德走进来,展开桥牌桌子,从橱子里拿出桥牌和筹码。

“鲍勃,你在这里干什么?”

“我在打电话。”

“你了解到什么了吗?”

“没什么有用的信息。只知道她很早之前就想离开了……”

“你要去巴黎吗?”

“我上去跟爸爸商量一下……”

“你打算去哪儿找她?大海捞针吗?”

“她在巴黎有个朋友,或者更确切地说,是我的朋友,而且奥迪尔还追求过他……奥迪尔还有个叫艾米莉娜的女性朋友,我知道她的地址……实在不行就找警察……”

“你会毫不犹豫地报警吗?”

“会……实话跟你说,我怕她……”

“我也是……小可怜啊!要知道,这不是她的错……”

“我明白。如果能找到她,我会心平气和地……”

过了一会儿,他敲了敲阁楼的门。一个低沉的声音传来:

“进来!”

爸爸应该听出来是他上楼的声音。爸爸也留着胡子,只不过他的胡子是绯红色的,不是很整齐。他的眉毛也乱乱的,耳朵里还跑出几缕毛发。

他坐在一张硕大的办公桌后面,桌上总是摆满书、杂志和笔记本。

我们能说他的职业生涯很失败吗?他拿到历史学博士学位时,既可以考虑获得任教资格证书,也可以考虑做学术研究。

他经历过希望破灭吗?还是早就决定要选择那条最容易的路了?

他写的很多书都引起了巴黎媒界的争论,但他的书销量都很好。他平均每年写一本书,挑选的主题都很保守,目的是为了吸引读者。

与其说他的书是小说化的历史,倒不如说是小故事。譬如,他使一个鲜为人知的阴谋死灰复燃,或者进一步挖掘某一个国王或者某一个名人的情妇名单。

他写的字体很大,易于辨认且遒劲有力,丝毫看不出局促或者懒散。他很清楚每天要写多少页,而且会异常谨慎地去写。为了犒劳自己,他每小时都要喝一杯红酒。

“你想和我谈谈你妹妹吗?”

“不算是。”

“你有一些事情不想告诉你妈妈?”

“是的。很严重。她有可能会伤害自己,这一次,我相信她会做得到。”

爸爸伸出手。

“让我看看她的信……”

“我毁掉了……”

“为什么?”

“因为里面有一些很私人的东西。”

“我猜她提到你妈妈和我了?”

鲍勃很喜欢爸爸,如果在爸爸安排得满满的生活里,有他的一点位置,他们是可以成为朋友的。爸爸粗犷的外表下隐藏着一种敏锐的智慧,不过只在某些特定场合这种智慧才会表现出来。

他叹气道:

“妈妈去世时,我不该接受爸爸的邀请,带着家人移居这里……这是一栋老房子,而我知道年轻人都很叛逆……”

“我觉得这不是真正的原因……”

“我一整天都待在这个杂乱的阁楼里,每个小时都要喝杯红酒……晚上九点半睡觉,早上五点半就会醒来,发现家里只有我一个人……

“我出门,也只是为了去图书馆或者去见我在巴黎的编辑……

“你妈妈有一半的时间都在床上待着,主要活动就是玩桥牌……对了,她的朋友到了吗?”

“几分钟前还没到。”

“有时候,我会想她是不是真的变了,就像其他人说的那样……你中午也听到了……毫无感情……她仅有的反应就是担心消息传开,担心她的朋友知道……坐吧,孩子……

他点燃一支烟,问鲍勃:

“要吗?”

“不用了,谢谢……”

“你来找我干吗?”

通常情况下,他上阁楼是为了要钱。即使不直接要,最终目的还是要钱。

“我要去巴黎……”

“你希望找到她?”

“试一下不会有什么损失。我认识两三个人,有的还跟她保持联系,或许可以找到她……”

“这可能是个好主意……你害怕了,是不是?”

“是的。我怕。”

“她跟你说过?”

“死亡吗?是的……”

“还是什么都别告诉你妈妈……我和你担心同样的事情……”

他从裤子口袋里掏出一个鼓鼓的钱包,数了几张百元钞票。

“这是五百法郎……如果不够,发传真给我就行。什么时候走?”

“坐六点十三分的火车走……”

爸爸和往常一样伸过额头,鲍勃用嘴唇轻轻碰了一下。

“你住盖伊·吕萨克大街?”

和爸爸一样,鲍勃习惯住在那条街上的墨卡托旅店。旅店位于拉丁区的中心,离索邦和卢森堡公园只有几步路的距离。或许历经数十年后,旅店的老板已经不叫墨卡托了,但新老板的名字很符合他那圆圆的脸蛋以及肥胖的体形,他叫贝东先生。

“如果你没收到我的信,就说明我没什么要告诉你的……”

爸爸目送他直到门口,看了看表,然后伸手去拿酒瓶。时间已经过去一小时零三分钟了。

注释:

[1]科尔多瓦皮革取自马的臀部,确切地说是马皮的一小部分,只有这相当于八分之一臀部面积的一小块皮革才能够制成科尔多瓦皮,皮质紧密、牢靠、柔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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