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唔！”
昨晚兴奋太久，今天的瞌睡打得很严重，身体不受控制的往前栽倒，脑袋磕在男人燥热的掌心，并不疼。
“啊，我不睡了！”
苏翎强打起精神坐起来，生怕季珩动真格执行‘惩罚’。
惩罚是昨晚季珩为了让她乖乖睡觉做的威胁，他说她今天打多少次瞌睡，他晚上就要她几次。
苏翎心里本来对这件事就很害怕，听他这么说了以后自然更怕了。
她眼底的青黑严重，季珩当然知道现在不管说什么也阻止不了她犯困，况且他根本不忍心看见她强撑。
如果不是这会儿季尧在隔壁休息室打营养液，季珩甚至想取消这场婚礼。
他是要疼她一辈子的，而不是搞什么乱七八糟的事折腾她。
“你们都出去！”
“……”
刚忙活了一半的化妆团队一脸懵逼。
“季先生，妆……还没化完。”
“不化了，她困了！”
季珩果断的说完，弯腰把苏翎抱起来，苏翎本就困得没边，被抱起来以后立刻揽住季珩的脖子，甚至还光明正大的打了个哈欠。
“我就睡一小会儿，一小会儿就好。”
她自欺欺人，季珩也不想拆穿她，反而因为她请求的小声嘟囔弯了眸。
“季先生，婚纱不能压，会变形……的！”
在沐溪的惊呼声中，季珩把苏翎放到了床上。
“……”！！
精心设计的婚纱被完完全全压实在床上。
沐溪傻了眼，季珩扭头眼神冷厉的看着她们，似乎在问她们为什么还不离开，其他人只能默默压下心底的吐槽，收拾东西离开。
没办法，人家新郎都不在意，他们说什么都没用。
沐溪是最后一个出来的，刚走出房间，遇上青柠，青柠手里拿着一袋气球和一个气枪，兴致勃勃的准备来布置房间，被沐溪拦住：“翎姐睡了，季先生让我们都出去，不要打扰他们。”
“……”
青柠拿着气球一脸无语，离婚礼不到几个小时，新郎新娘却躲在化妆间睡觉，这也太胡来了吧？
不过转念一想，又觉得这很符合季珩的风格，毕竟要他老老实实的走完婚礼流程的确是不大可能的事。
思及此，青柠有些无奈的晃了晃手里的袋子。
可惜她之前还那么期待季珩闯关来着。
转身准备离开，沐溪快步跟上走到青柠身边。
“青柠姐，你是翎姐的伴娘吧，我先找人帮你化妆好吗？”
沐溪兴奋的问，作为这场婚礼策划的重要参与人，她自然是对所有的宾客信息都了解的。
青柠偏头看了她一眼，唇角绽开笑来：“比起我，其实你更适合做伴娘。”
“诶？”
沐溪诧异，懵懵懂懂的被青柠拖进另外一个小房间。
“你和翎姐认识更久，我……我当伴娘不合适吧？”
被按着坐在化妆镜前，沐溪一脸无措，紧张得说话都结巴了。
“想打探林医生的消息，就乖乖听我的！”
青柠一句话成功堵住沐溪的嘴，她的脸涨得通红，低着头，根本不敢看青柠的眼，如同十六七岁，情窦初开的少女。
真年轻呀。
青柠在心里感叹一句，扯下沐溪扎头发的皮筋，指尖灵活的在她发间穿梭，同时不忘开口道：“林医生这个人看上去放荡不羁，其实心最软了，你用美人计苦肉计，不出半个月，就能把他拿下！”
“诶？真的吗？”
沐溪惊讶的瞪大眼睛，脸上是掩不住的欣喜，看得出，她是真的很喜欢林霄。
青柠的手顿了顿，随即恢复如常，点头道：“嗯，真的。”
“可是他这么好追，之前难道没有女孩子追他吗？”
沐溪越发疑惑，青柠开始帮沐溪编鱼骨辫，葱白的指尖和黑亮的发丝形成鲜明的对比，看上去有点苍白无力。
沉默片刻，她温声回答：“有的。”不等沐溪开口又加了一句：“不过都被我赶跑了。”
“诶？”
沐溪瞪大眼睛，透过镜子上上下下的打量青柠，最终得出一个难以置信的结论：“青柠姐，你……不会是喜欢林医生吧？”
“嗯，喜欢的。”
青柠点头，面色坦然，半点不像沐溪这样羞涩。
沐溪呆住，抿唇，一时拿不定青柠是来宣战的还是来做什么的。
“放心，我不会和他在一起的，他也永远不会喜欢我。”
“为什么？”
“因为我害死了他妹妹！”
……
距离婚礼举行还有半小时的时候，季珩终于叫醒苏翎，沐溪换好伴娘服，拿着捧花走到苏翎身边，帮她做了一个最简单的新娘妆。
这是最简单的一场婚礼，没有伴娘团对伴郎团的刁难，没有华丽的噱头，新娘是被新郎抱到礼堂的。
季尧作为证婚人，发表了极简单的证词，只希望两位新人过得好好地，当然，他给的新婚礼物价值不菲，是他目前握在手上所有的季氏股份，全部以赠送的方式送到苏翎名下，而这份赠送协议，早在三年前就拟定好了。
沐溪妆容精致的站在伴娘的位置，脑子里却不停地回响着青柠的话。
她说，她害死了林医生的妹妹，所以林医生永远不会喜欢她。
她为什么要突然告诉自己这样的事？为什么要自己代替她给苏翎当伴娘？？她要去哪儿？
沐溪的脑子乱糟糟的，什么都听不进去，终于，她控制不住的朝林霄走去。
“林医生，我有话要对你说！”
她的声音不大，带着急切，在场离得近的不少宾客都听见了，开始起哄，林霄犹豫着不肯过来，沐溪连忙开口：“是有关青柠的！”
话落，林霄大步朝她走来。
他走得那样快，眼底的光亮了起来，像一根刺，扎进沐溪心脏，带来细密的疼。
她想，她失恋了，只是一场还未萌发，就已经结束的暗恋。
她喜欢的人，其实早就喜欢了别人。
他们之间的纠葛和羁绊那样深，她根本无法插入其中。
“什么事？”
林霄问，沐溪压下心底翻涌的情绪，平静的开口：“青柠说，她很喜欢你，所以以前才会想办法赶走你身边的那些女人。”
“你就想跟我说这个？”
林霄皱眉，似乎觉得有些莫名其妙，沐溪的表情不变，继续道：“这是刚刚青柠来找我的时候说的，我觉得她的语气不太对，担心她会出什么事。”
“她现在在哪儿？”
林霄的表情严肃起来，目光迅速在婚礼大厅扫视了一圈，然而并没有看见青柠的身影。
“我不知道，她刚刚给我化完妆就走了。”
沐溪说，心也跟着紧张起来。
如果她的反应不这么迟钝，也许早就发现青柠不对劲了。
“你留在这里，我去调监控！”
林霄说完直接跑出礼堂，胸腔里的心脏砰砰跳着，呼吸变得狂乱，一种名叫恐惧的情绪渐渐蔓延开来。
他迫切的想要看见青柠，这该死的女人就不能安分的待着吗？为什么非要选在今天这样的日子搞事情？？
他在心里抱怨着，人已经冲进监控室，监控室的人被吓了一跳，他二话不说直接抢占了一个位置调监控画面。
按照沐溪的说法，他很快就找到了青柠，从那个小房间出来以后，她没有去礼堂，而是直接坐电梯上了天台。
她去天台做什么？
眼皮一跳，林霄丢了鼠标跑出监控室，电梯这个时候偏偏一直不来，林霄只能放弃电梯，直接爬楼梯。
监控室在7楼，离天台还有12楼。
这三年过得混沌，他的体能差极了，才爬了三楼就喘的不行，腿也一个劲的打颤。
可他不敢停下来，满脑子都只有一个念头：救她！
那个叫青柠的女人永远都不在他的意料之中，他完全不知道她下一秒会做出什么样的事来！
呼！呼！
呼吸灼烧着喉咙，心跳快得好像一把铁锤在狠狠敲打着胸腔，林霄终于爬上天台，他不敢有任何停留，打开天台的门走了出去。
凛冽的寒风立刻像刀子一样刮在脸上，有一部分涌进胸腔，激起一阵不可自抑的咳嗽。
“咳咳！”
他忍不住咳嗽出声，耳边传来咕噜噜的瓶子落地声，循声望去，青柠极潇洒的坐在天台边缘，身边放着几瓶啤酒，旁边则是七八个歪歪倒倒的酒瓶。
这里是二十楼，这样的高度，她身上没有任何安全措施，就那么坐在天台边，好像随时都会乘风而去。
林霄是知道青柠有千杯不醉的本事的，可他现在不敢开口，时隔三年，他不敢确定，这七八瓶啤酒是不是就能把她灌醉。
他放轻脚步，缓慢的朝青柠靠近，然而才走了三步，青柠忽的回过头来。
她两颊带了一丝红晕，不知是冷风吹的，还是被酒晕染的，竟难得的可爱。
“你来了？”
她打了声招呼，仰头喝完手里那瓶酒，然后轻轻一丢，酒瓶打了几个滚，最终停在林霄脚边。
“婚礼已经开始了，你在这儿做什么？”
他开口问，尽量让自己看起来很冷静，不要失态。
青柠没有回答他，自顾自的又开了一瓶酒，她拿着拉环瞧了一会儿，忽的开口：“阿翎的戒指真漂亮。”
她说，带着羡慕，却又不全然是羡慕，还有一些别有用心的东西，好像在暗示说为什么没有人送她戒指。
听出这个言下之意，林霄莫名有些恼怒，合着这女人绕了这么大个弯子，不过就是利用沐溪递个话，让他白白担心一场，然后来听她说这种没有任何意义的话？
“这里很冷，你坐够了就下来。”
林霄说着，语气和刚刚相比冷了许多，再听不出半点担心。
他转身要走，青柠扭头，伸长了脖子看他，声音娇软的开口：“三哥~”
从三年前她帮苏翎逃跑，季珩让她改口以后，她就再也没这么叫过他，林霄感觉自己的脚甚至是整个人都像是被施了定身咒一样，再也无法动弹。
“三哥？”
她继续喊，声音软软脆脆的，带着些许慵懒的笑意，像痒痒挠一样在人心里挠着，却始终止不了痒。
“才喝了七八瓶酒而已，你丫别跟老子装醉！”
林霄被心底的痒勾得有些恼怒，冲青柠大骂，似乎觉得他的反应很好玩，青柠弯着眼眸低低地笑起：“哎呀，被三哥发现我是在逗你玩了！”
“……”
丫的欠收拾！
林霄在心里骂了一句，脸沉了下来，再次提步要走，青柠又不依不饶的喊：“三哥……”
“闭嘴！我不是你三哥！我妹妹早死了！”
林霄忍无可忍，怒吼了一声。
‘妹妹’两个字是他们之间不能触碰的禁忌，空气瞬间凝滞，变成令人压抑的巨石，横亘在两人中间，谁也无法攀越。
青柠垂眸敛了笑，她的身形单薄，风越发的大了，让她整个人看起来弱小又无助。
林霄心里所有的怒火都堵在那里发泄不出来，最后，也还是他先败下阵来：“你应该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最好别闹什么幺蛾子，不然以季珩的脾气，绝对饶不了你！”
“我知道，今天是阿翎结婚的好日子，我不会想不开跳楼的，我就是觉得这里空气好，风景好，到这儿来坐一会儿。”
青柠点头，做出保证，林霄面上不显，心里却是松了口气，这才放心的往回走，走到天台门口，耳边传来一声呢喃：“三哥，你原谅我了吗？”
我愿意牺牲自己的一切，哪怕是摘掉子宫，也要端掉那个犯罪团伙，这样做，可以赎罪了吗？
她的声音放软，没了以往所有娇媚的伪装和戒备，像刚出生的小动物，可怜巴巴的。
心脏骤然收紧，然后开始发疼，深吸两口气，林霄才缓缓开口：“我没有原谅你的资格，能原谅你的人，早已经不在这个世界上了。”
说完，他大步离开。
冷风从没关的门灌进大楼，发出低低的呜咽，青柠看着那空荡荡的门，忽的低笑出声。
是啊，一开始就是没有解的死题，无论她做什么，那个人都不可能再活过来了，他也不可能原谅她。
是她奢求的太多了。
仰头喝下一瓶酒，眼角涌上泪意。
青柠俯瞰着整个城市，忽的放声大哭起来。
为什么做了这么多，还是得不到圆满？
她明明只需要一句原谅就好啊，只要他说一句原谅，她就能好好地待在他身边，哪怕是和他做朋友也好啊！
他一直不肯原谅，那她要以什么面目什么借口出现在他身边？
哭得太急，冷风灌进胃里，青柠开始不停地打嗝儿，眼泪鼻涕不受控制的往外流，狼狈到了极点。
不知道哭了多久，她终于哭累了，自己从天台边缘下来，擦干眼泪，打着嗝儿慢吞吞的下楼。
风吹得太久，她的脑袋晕乎乎的，早已凉透的身体也开始发热，整个人变得头重脚轻。
她知道自己可能感冒了，小心的扶着楼梯把手下楼，却还是一脚踩空，整个人向前扑去。
“啊！”
脑袋在台阶上磕了几下，她疼得喊了一声，整个人更晕了，身体各处也都叫嚣的疼着，她一时竟爬不起来，索性就在地上坐着。
过了一会儿，楼梯上传来吧嗒吧嗒的脚步声，抬头，模糊的视线中出现一个高大的身影，和林霄不同，可她还是抱着侥幸装糊涂得意的喊了一声：“三哥！我就知道你舍不得我疼的。”
那人走近，弯腰，然后沉默的将她抱起。
他身上也有淡淡的药味，却不是她想闻的那种。
那味道刺激了她的泪腺，让她控制不住的又哭起来。
“哭什么？”
顾辰问，语气很平静，青柠抓着他的衣服，把鼻涕眼泪都摁在他衣服上。
“自己心爱的女人要和别的男人结婚了，新郎却不是你，你哭不出来，我好心帮你哭一哭，不行吗？”
她心情不好，说出来的话也故意扎心，顾辰却并没有生气，反而被她逗得勾了勾唇：“行，对了，今天我爸执行死刑，你要是有空，就多帮我哭一下吧。”
“……”
青柠难得被顾辰堵得说不出话了。
顾辰把她抱到了8楼的一个小房间，酒店服务员很快送来医药箱，他打开医药箱开始帮青柠包扎伤口。
不知道这屋子做了什么特殊处理，将楼下婚礼现场的声音听得清清楚楚，甚至墙上的电视还在对婚礼进行实时转播。
“你这样看起来很像变态啊。”
青柠认真的给出评价，顾辰没有反驳，听着婚礼现场众宾客的祝福，动作轻柔的帮她处理伤口。
他那样专注认真，整个人都散发出强大的魅力。
青柠收起戏谑。
“我终于知道为什么阿翎和季雨薇会喜欢你了，你长得真他妈好看。”
话音刚落，顾辰往伤口上倒了碘酒，青柠立刻疼得龇牙咧嘴起来：“嘶~疼疼疼！”
她夸张地喊，却并未逃脱顾辰的魔爪，被强行包扎了伤口。
和林霄的手艺相比，顾辰包扎的成品其实有些难看，青柠毫不掩饰嫌弃，啧啧两声，顾辰自顾自收了医药箱。
婚礼此时也到了尾声，苏翎在众人的簇拥下抛花球，花球直奔沐溪而去，稳稳落在沐溪怀中，青柠跟着电视一起吆喝了两声，和顾辰一起目送苏翎一脸甜蜜的被季珩抱着走出礼堂。
“她会很幸福。”
青柠说，顾辰没有反驳，他是希望苏翎幸福的。
“婚礼结束了，你打算去哪儿？”
“离开这里。”
“没意思。”青柠瘪瘪嘴：“我还以为你要留在这里，做一个痴情的守护者呢。”
“我没有那么痴情，不会做那种没有意义的事。”
顾辰坦言，直接朝门外走去，手刚搭上门把手，又听青柠低声道：“要不要留个电话？万一哪天阿翎想起你来了，还可以打个电话说两句话。”
“没这个必要。”
顾辰说完，头也不回的离开。
门关上以后，青柠站在屋里看着自己的手机发呆，指尖在存着林霄电话号码的那一栏停留了许久，始终没有按下删除。
算了吧，还是留着吧。
她想着，退出联系人页面，直接在网上订了一张火车票。
这些年她攒了一笔钱，不够一辈子吃喝不愁，但节省一点，还是能用几年的。
她也想出去走走，没有特定的路线，也没有同行的伙伴，只是一个人，走到哪儿算哪儿。
也许哪天遇到一个风景宜人的好地方，就死在那里说不定也是一个很不错的选择。
想到这里，青柠的眼睛亮起来，她飞快的从酒店出来，打了个车直奔火车站。
顺利坐上火车以后，她给林霄发了最后一条短信：三哥，我走了，不管你原不原谅我，欠你的债，我还了！
发完短信，她把手机丢出车窗，火车启动，窗外的风景飞速后退，她仿佛看见过去十几年的光影在眼前不断地闪现，最终都留在了这个叫历城的城市。
很多年前，她在凛冽的冬天来到这个城市，遇到季珩和一个叫林霄的男人。
现在，她冒着凛冽的寒风，一个人孤独远行。
与此同时，收到短信的林霄只是怔了怔，就面无表情的把手机揣进了兜里。
他知道这个短信不是在跟他开玩笑，可他不会去追她。
如果要挽留，过去的十多年，他有很多时间和很多次机会都可以做，但他都没有，甚至刚刚在楼上天台，在她那样的乞求下，他也没有。
他们之间横亘着的东西永远都在，他走不过去，所以不会卑劣的将她困在这里。
有人来敬酒，打断了他的思绪，他端着酒杯笑着迎了过去。
余生就这样浑浑噩噩的过着，也许也挺好的。
……
季家老宅，卧室里，洁白的婚纱和黑色的西装铺了满地，女人细软的如同小猫一样的呜咽不停地传来。
高高拱起的被窝遮掩了两人的身影，只剩下巨大的床在剧烈的晃动。
“唔……不要……”
女人带着哭腔乞求，然后是男人低哑情动的声音：“阿翎，帮我生个孩子！”
“你不是不喜欢孩子吗？”
“只要是你生的，我都喜欢！”
全文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