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着这声音，周研砂立刻直起了身子，直直的坐在一旁，模样和五姨娘距离着十万八千里一样。五姨娘看了，心里微微的欣慰，也微微的酸涩。她缓缓的站起身子，迎着环玉进门。
“环玉姑娘怎么亲自过来了，可是夫人有什么交代的吗？”五姨娘声音轻柔，与环玉说话丝毫不敢拿大，根本就不像是一个受宠的姨娘。
周研砂坐在后面冷眼看着，只感觉心里一阵阵的酸涩，就觉着五姨娘活的太过于谨小慎微了些。
“环玉姐姐过来了。”周研砂想着慢慢的起了身，走过来，“我正想着和五姨娘给母亲做裙子呢，只是那裙子我们虽然总是见母亲穿着，可究竟是什么样子的，一时还真有些想不起。正打算去请教环玉姐姐呢，不想姐姐就来了。”
环玉闻言轻轻的笑着，“四小姐客气了，夫人也担心小姐和五姨娘有什么需要的，特意让奴婢过来看看。看小姐有什么吩咐。”
环玉说话很客气，笑意盈盈的，让人听着很舒服。周研砂听着，眼睛一亮，心里明白这是周夫人派环玉来安她的心来了，主要想表达的就是他们之间并没有生分。
“那就有劳姐姐了。”周研砂轻轻一笑，心里骤然放松下来。她就担心因为自己帮着生母五姨娘说了话，而让周夫人心里有意见，以至于放弃自己。最起码，刚才，周夫人让自己回来，留下周研丹，这就是一个警告！这么想着，周研砂上前拉住环玉的手往着炕前走去。
“姐姐，我虽然见过母亲穿这条裙子，可以前就看着穿的怎么好看了。正经的细节倒是没有注意。”周研砂拉着环玉坐下，伸手在那一堆针线上过了一圈，有些无奈的道，“那裙子正好还送到了母亲那里，我们连个样子都没有。所幸母亲让环玉姐姐过来了，要不得少不得还得去麻烦你。”
“四小姐哪里的话。”环玉摇摇头，一如既往的客气与亲近。做为除了大小姐以外最得夫人宠爱的四小姐，她们这些丫头们都是多给几分颜面，多说几句好话的。
“夫人就担心四小姐没有办法着手特意让奴婢过来的。”将所有的好都推在周夫人身上，是一个优秀下人应该做的事。
“是了，母亲想的总是那么周到。”时刻感念着嫡母的好，更是庶子庶女们应该做的事。周研砂说的很自然，十分的感激的模样。
环玉慢慢的收回了视线，看向周研砂面前的一笸箩针线，“夫人说了，那裙子穿了那么些日子，样子再好看也有些旧了，让小姐和五姨娘也不用就特意做的一模一样，不一样穿个新鲜也可以。”
这话一出，周研砂眼神又是一亮，随后赶紧感激的出声，“母亲实在是太好了，我这正发愁呢。要知道母亲的衣裳都是金丝坊最好的绣娘做的。我和五姨娘的手艺在她们面前那可真是鲁班门前弄大斧了，就担心太过粗糙惹母亲不快呢。”
周研砂很聪明，有什么问题话都说在前面，让人听了也不会感觉厌恶，事后也不会因为她做的不好而多加怪罪。
环玉显然也明白这个意思，其实这些周夫人都是早就料到了。
“夫人说小姐那几匹料子就留着做夏衣吧，特意让奴婢带了料子过来。至于丝线，夫人也都给小姐和五姨娘准备好了。夫人特意让奴婢过来，就是让奴婢告诉小姐和姨娘，不要太有什么负担，就慢慢的做就好。尽了心意就成。”环玉说的不快，语气轻柔，让人听了舒服。
周研砂和五姨娘一听，周研砂轻轻的笑了，五姨娘赶忙接话道，“真是感谢夫人恩典了，夫人对妾身真的是太好了，简直就是菩萨心肠。”
听着五姨娘的感激，环玉轻轻一笑，“夫人原本也没有打算惩罚五姨娘，只是旁边三姨娘看着，不做点什么也说不过去。索性女红是五姨娘的强项，倒也不算是惩罚。五姨娘不需要有负担，安心去做就是了。”
宰相门前三品官，环玉作为周夫人面前的一等丫头，说起话来不卑不亢的。没有因为五姨娘是周老爷的宠妾而多三分亲近，也没有因为她是妾侍而多几分轻蔑。很直接了当的说话方式，但却不让人厌恶，很能勾起人的好感来。
“真是谢过夫人体恤了。”五姨娘在屋中对着周夫人所在院落的方向微微福身，礼数尽到，环玉微微的点了点头，“五姨娘不必客气。”
“环玉姐姐。我想着虽然母亲体恤我们，可我们也不能太过放肆了。我想着，若不然，就按照母亲原来裙子的样子，做一个差不多一点的。你看如何？”周研砂的意思是，按照原来的样子，虽然没有什么新颖的加分，但到底出不了什么大错。
若是她们真的重新做一条裙子，万一有什么地方是不得周夫人心的，或者是犯了什么禁忌而不自知，那可就麻烦了！
有的时候，有些事情，还是要量力而行的！她们都不是绣娘，也没有什么太新颖的样式，既是如此不如就中规中矩一点，打些保险牌。
“小姐看就好。奴婢不懂这些。”环玉是个聪明人，基本上周研砂一说，她就明白了周研砂的意思。她轻轻的摇了摇头，打了个太极，将问题给推了回去。
周研砂微微的咬唇，心里暗道这个环玉真是滑不溜手！心里虽然是有些微微的咬牙，可是面上却是一点都不显，她轻轻的笑着，对着环玉道，“环玉姐姐，既然这样，那不知道你对这条裙子有没有什么大概印象？这条裙子我记得是滚了襕边的。就是忘记了这襕边究竟是什么样子的了。”
“奴婢记得是金色绣着攒枝花模样的襕边。”提到周夫人的衣裳，环玉自然是不能说自己不知道。做为周夫人身边的大丫鬟，就是周夫人的珠钗上面有几颗珠子，怎么排列的，她也是知道的。更何况是这衣裳上有个什么样子的襕边？
听着这个说法，周研砂沉吟了一下，点了点头道，“我记得母亲是喜欢荷花的，若不然，这一次就把这攒枝花换成荷花，也可以取一个步步生莲的意头？”
环玉闻言依旧轻轻的笑着，如上次一般点点头，“小姐决定就好，奴婢不懂这些。”
听着这话，周研砂又是微不可察的咬了咬唇，轻轻的点了点头，“这样也好。那我就看着来了，所幸母亲仁慈，我就放心去做，不辜负母亲的希望就好。”
周研砂话说的漂亮，环玉轻轻的应了一声是。周研砂见她这样也再也说不出个什么来，于是抬手端了桌子上的茶。
环玉见状轻轻的勾了勾唇，站起身来，“那四小姐和五姨娘就先忙着，奴婢就不打扰了。料子一会儿奴婢让人给抱进来。”
“那就有劳环玉姐姐了。”周研砂起身微微福身，环玉一个侧身避了过去，“四小姐实在是太客气了，奴婢也是奉夫人的命。”
“是，是。”周研砂闻言话音立刻一转，“那就麻烦环玉姐姐回去替我和母亲道声谢。过一会儿，我就过去请安，亲自给母亲叩头。”
“好，小姐的话，奴婢一定带到。”环玉点点头，应承下。周研砂闻言，笑弯了一双眼睛，亲自送着环玉去了门边，走到门口的时候，从自己的袖囊中掏出一个小银锞子递到了环玉手里，“那就有劳环玉姐姐了。”
环玉的手将银锞子握住，轻轻一捏就知道了分量。她面上不显，轻笑着一如当初，“四小姐放心，小姐的话奴婢一定带到。”
没有人不喜欢银子的，环玉是个俗人。虽然她忠心于周夫人，可周夫人可没说过不许收下这些小打赏。自己知道分寸就行。
见环玉没有说什么，就收下了银锞子。周研砂笑的更加亲切了几分，笑着道，“那环玉姐姐慢走。”
环玉再次弯身道了别，随后走出了院子。在院子中等了有一会儿的小丫头，立刻捧了一匹雪青色的上好的杭绸料子过来。
周研砂见了，微微侧身让开了门，让小丫头将料子捧了进去。
“小姐，这料子放在哪呀？”桃红见小丫头捧着料子进来，不由的开口问道。
“放在炕上吧。”周研砂随后进了门，在屋子里看了一圈，随后吩咐道。小丫头应了一声，小心的将料子放在了炕上。
周研砂微微的点了头，看了眼桃红。桃红笑着，送着小丫鬟出了房门，顺便还塞了两个铜板。
眼看着周研砂对着环玉一口一个姐姐的，叫着奉承。五姨娘心里有着说不上来的酸涩，环玉在的时候她不敢表现出来，等她走了，她的眼眶不由的就红了。
“都是奴婢没用，若是小姐托生在夫人的肚子里，凭着小姐的才貌，一定会更得老爷喜欢。前程一片锦绣，何至于跟一个丫头低三下四。”五姨娘捏着青色的帕子轻轻的擦着眼角，话里话外都是酸涩。其实有的时候当娘的说出这么一番话来，一半是出于真心，另外一半也是担心子女会真的嫌弃自己而出的试探。
周研砂原本正走到炕边，想要伸手摸一下这个料子。可哪想身后就传来五姨娘这么的声音来。她微微的一皱眉，轻轻的叹了口气，收回手来，转头看向五姨娘。
“姨娘，这样的话以后就不必说了。”周研砂微微的皱眉，让原本就十分姣好的面容更多了几分严肃的美，她看着五姨娘，眼里有着无奈和心疼，随后放缓了语气道，“环玉姐姐是母亲身边得力的人，就算是我是托生到了母亲的肚子里。该给她的面子也一分都少不了。更何况，各人有各人的命。虽然我没有托生到母亲的肚子里，但我也是母亲的女儿，母亲对我也没有丝毫的分别。”
周研砂一边说着，一边视线直直的盯着五姨娘。五姨娘微微的张了张口，想要说什么，就见周研砂轻轻的摇了摇头。她只得将肚子里所有的话都吞回去。
其实她心里想的是，明明大小姐对于环玉这丫头就是爱答不理的，环玉还不是巴巴的？可虽然是这么想的，可到底她自己也明白是有差距的。毕竟隔着一层肚皮，那能一样吗？
这么想着，五姨娘就不由的就想起前些日子三姨娘说的话来。她微微的低头，陷入了沉思。
周研砂见五姨娘说着说着就低下了头，不由的微微纳闷，叫了声，“姨娘？”
这话一出，五姨娘并没有理她。周研砂眉头皱的更深，上前一步，大声开口，“姨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