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场战斗结束用时不过一刻钟,手段残忍而血腥的屠杀者却好似意犹未尽一般,在一地的尸首中来回转悠,迟迟不肯离去。
“然然,你究竟想做什么?又究竟是出了什么状况……”微不可闻的呢喃着,饶是萧倾凡从来都是坚定地站在萧陌然一边的,心中也不由得生出了一丝犹疑。
这样完全嗜血的萧陌然,跟他印象中冷然却温暖的那个人完全无法重合,就像是脚底延伸而出的影子,黑暗而扭曲,完全的以自我为中心,人性在一瞬间消失无踪。
因为所见太过震撼,萧倾凡并没有注意到自己已经引起了某人的注意,仍是皱着眉头陷在自己的思绪中,也因此错过了被他关注的那人倏忽出现又好似不曾存在过的僵硬。
早该知道某条笨蛇不是那么轻易就会退却的啊……
脸上沾染了血迹因而看不出表情,所以萧陌然在这一刻微微闭合了眼睑敛去那些暴露出来的情绪,在快速整理好自己后,五指虚抓,已经从一地的死尸中带出了十几只心脏,并动作流畅自然地扔进了先前的领头人的锦囊当中:本来只是想看看有什么有用的东西,既然你想看,那就看个彻底吧!
细小的身躯僵直地立在树后,萧倾凡莫名觉得刚才萧陌然其实是发现了他的——虽然不知道是否感觉对了,但那种隐约中的联系,让他的大脑反射性地就做出了判定。
“墨染小姐,主子命我等来迎您回去。”
也不知道紧张静谧的氛围持续了多久,等萧倾凡意识到自己已经屏息了太久的时候,那些选择远避的人已经齐刷刷地跪在了萧陌然面前,全无防备的模样分明是任凭宰杀的意思。
“送到它们的主子手上去。”极其缓慢地将视线在一堆人身上转了一圈,萧陌然吩咐得理所当然。
花纹繁复,质地精良的锦囊被随手抛下,发出命令的人却根本没有耐心等待对方的答复,在所有人都紧张得大气不敢喘的时候,自顾自地就隐去了身影。
“混账!”还带着余温与血腥的锦囊连男人的手都没沾上便被拍到了地上,使得本来紧紧锁住的袋口一下子打了开来,陆陆续续滚出了一堆腥红的物体。
“啊!”
负责把东西送来的侍卫本就被主子的气势压得喘不过气来,此时看着手边似乎还在隐隐挑动的心脏,下意识地便叫了出来。
阴鸷的目光紧紧地锁定在侍卫身上,萧君成心中戾气一阵翻涌,一掌狠狠地打在了侍卫的天灵盖上,直溅的满地都是红红白白的黏稠。
看着主子的手段,哪怕是站的远远的仆从,也不由得浑身一阵颤抖,生怕下一秒就成为迁怒的对象。好在萧君成也没心思再呆下去,只是随意地打了个手势便往厅后转去。
“家主,何必这般大动肝火呢?”从头到尾都在安安静静充作背景的小胡子男人眯了眯本就不大的眼睛,唇角微微挑起竟是丝毫不受主子情绪的影响。
“雏鸟飞出去久了,都不记得自己究竟是个什么水准了,焉能不气?”沉默了一会儿,萧君成方才把胸中的那口郁气理顺。
当年他其实并不愿意将萧陌然送去夏家,只是情势所逼,只当是在使用之前再压榨一下多余的价值罢了。却不想夏家那个有问题的家伙玩得太过火,竟然让萧陌然跑出了修者界。不管中间有多少的曲折,如今萧陌然回来,他是断然不会再让其投入夏家的!
“那就折了他的羽翼,断了他的双腿,看他还如何能违逆家主。”就像是在谈论天气一样,小胡子男人的语气自然无害,就连整个身周的气氛都没有丝毫的波动。
“……谈何容易……”又是一阵沉默,萧君成有些无奈。
对上的人若是换了任何一个,他都不会有丝毫的犹豫。可偏生是夏家那个变化无常的变态,他就是有千般手段,也都会受到掣肘。一个不慎,怕是自己都要伤筋动骨了。
“家主莫非是要放弃原本的打算了?”细小的眼缝中闪过一丝嘲讽,转眼间小胡子男人却还是一脸的谦恭,将情绪掩饰得不露丝毫痕迹。
“自然不是!”有些神经质地盯着小胡子,萧君成脸上神色变幻过一阵又一阵,却终究还是没有想出来要说些什么。
“那对于墨染小姐,家主准备如何安排?”小胡子又将话题引回来原来的轨道。
“那就……比速度吧!”抬首望着干净澄澈的天空,萧君成抿了抿唇,心中已经有了定论。
比速度?小胡子看着自家主子的背影,心中的不屑几乎就要掩饰不住。
这几年萧家的这位家主做事情是越发的不靠谱了,也不想想人夏家家主为何能放心把事情都交给夏轻侯打理?没点手段,以夏家那位变态少主的残暴性子,又怎么能让那些老家伙安安静静地装死?
不过如今回来的那位,才是真正有趣的存在呢!消失了那么久,几乎人人都以为她死在外面的时候,却以这样高调的方式回归,也不知道是好事还是坏事?虽然明面上除了萧、夏两家再没有旁的人动手,但值得两大家族都出动的人物,想来不可能没人关注才是。唔……忽然就好期待再次见到那位了,光是想想可能出现的场景就很让人兴奋啊!
比之萧家家族气怒不已的心情,另一位夏家少主就显得平静多了。
骨干的手指轻轻摩挲着酒杯边缘,鼻尖微耸闻着杯中的醇香,双眼微闭一副陶醉不已的模样,不知道的人多半会以为这是一只贪杯的酒虫,而知晓的人则明白,这是夏家少主心情极好的表现。
“你说……他给萧君成送了礼物去?”直到听到锦囊被送到了萧君成手上,夏轻侯才终于有了些许的反应。
精致的酒杯毫无预兆地就被捏成了糜粉,里面的酒液却像是在珍惜自己一般,如同依旧被盛放着停滞在夏轻侯的手中。
“是,萧家主因此还动了火气。”来回禀的人并不敢抬头去看主子的神色,因此也就没有发现到对方那扭曲的脸色。
“动火气?”像是听到了极为可笑的笑话,夏轻候扭曲的面孔露出一抹嘲讽,让本就诡异的表情更添了几分可怖。
“是的,属下……呃?”因为夏轻侯语气中稍微透露出的不同而放松了心情的人,还来不及多做表示便感觉喉间一凉一热,在茫然中看到一片血色,整个人“啪”的一下重重砸在了地上。
“拖走。”掌心的血迹被直接揩拭在尸体的衣物上面,夏轻侯冷着一张脸隐隐透出癫狂,仿佛亟待鲜血祭奠的魔神,压抑着兴奋的同时却又因为不能及时得到而狂暴不已。
没有人敢在这时候去捋虎须,只是悄无声息地出现了一抹影子,将尸体拖走的同时也打扫干净了被鲜血弄脏的地面。
果然是飞出笼子见识过外面广阔天地的鸟儿,胆子大了之外,也忘记了自由之前的教训,所以才敢这样肆无忌惮的我行我素吧?既不回萧家,也不回夏家,得意忘形的鸟儿莫非已经忘记了她的命运根本就不是她自己能够掌控的?
“呵……”不知想到些什么,夏轻候原本不快的心情忽然就又转换成了愉悦,微微弯起的眉眼,让人完全联想不到前一刻刚刚结束了一条性命的恐怖模样。
“大哥这般开心,可是已经知道为弟想要说的事情了?”遥遥观望了良久的夏轻越绝不会承认自己刚才是产生了惧怕心理所以迟迟不敢上前,只当是自己回来的时机正好,没有碰上这位同父异母的哥哥抽风的时候。
抬眼往夏轻越身上扫了一眼,夏轻侯只是抬了抬手指,却并不答话。
好吧!有些时候自己这个弟弟的身份跟其他人其实也没多大区别,唯一的优势,大概就是不会被随随便便一掌拍死吧!有些自嘲地在夏轻侯对面坐下,夏轻越没再多说废话,直接把对方吩咐去办的事情简洁上报——详细信息什么的,一般来说某人没有要求,多说一个字就等于是多拿一把刀子架在自己脖子上啊!
“回来之后她没有接触任何人?”食指轻轻敲击着桌面,夏轻侯忽然开口。
“是的。她到了客栈之后,直接扔出一块令牌就住进了内院,接下来所有的需要都有人自发安排,她甚至连一个音节都不曾发出。”早就料到夏轻侯会问些什么,夏轻越把脑海中预演过一遍的答案说出来的时候,完全没有发现自己已经把自己当成了对方的下属一样的存在。
“那家客栈的背景。”淡淡吐出几个字,夏轻侯并不觉得萧陌然会在这种时候随便找个地方落脚。
“是宋家的产业。”努力压抑着想要八卦的心情,夏轻越眼观鼻鼻观心,避免自己的视线因为看到夏轻侯脸上的表情而路出些什么。
“跳梁小丑一样的存在……罢了,她既然选择了那里,我自然该去关心一下的。”毫无预兆的起身,夏轻侯已经不想再多知道些什么了。毕竟若是事事都在掌控,还有什么乐趣可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