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衍日日批改奏折的大殿内,殿中央一个精致的,金色的雕花香檀,正悠悠地散发着,一缕一缕的,有些优雅和精致的青烟。
大殿内,闲杂人等都被屏退了,就连容潋日日不离身的,大太监王极,也被容潋支走,出去看守着殿门。
偌大的宫殿内,就只有容潋和沈霁两个人,容潋坐在批改奏折的案子旁的雕花龙椅上,沈霁站在案子的不远处。
沈霁听罢容潋方才的言论,内心微微有些惊讶,便抬了头,望向了容潋,想从容潋的肢体语言,试图一看容潋的内心状态。
只见,容潋正端坐在那雕花龙椅上,收起了平日里连杀伐决断时,都云淡风轻的态度,而是正襟危坐,一字一顿地说与沈霁听。
平日里时常散落在额间的那两缕鬓发,在容潋说罢后,也被容潋抬手,很是不经意,却很是严谨地掖到了耳后。
容潋说出这话时,内心是非常坚定,且颇有一副什么都不管不顾的状态,于是他整个人都散发出,令人难以不重视的强大气场。
容潋说罢,便紧紧注视着不远处的沈霁,他希望自己这种抛开一切的决定,能得到自己心腹的认可和支持。
于是当沈霁微微抬头,望向容潋去的时候,刚好对上,容潋那充满了坚定和杀气,以及热切的眸子。
沈霁从未见到过这样的容潋,今日的容潋,似乎是自己未曾认识过的,虽有些陌生,可沈霁却被容潋此刻,带有重重的压迫感和不容反驳的坚定的强势气场,所深深的震撼到了。
沈霁觉得既震撼又惊喜,此时的容潋,似乎比往常任何时候都要有血有肉,于是沈霁没有任何犹豫地,便朝着容潋,同样坚定地跪了下去,一字一顿地开口。
“沈霁愿与皇上同仇敌忾,愿誓死完成您的意旨!”
容潋看着不远处站着的,作为自己的心腹的沈霁的反应,心中觉得既感动,又欣慰。
他容潋的心腹,果然什么时候,都不会叫自己失望!
于是容潋觉得事不宜迟,该做的事,就应该在最应该做的时候完成,是时候把自己心中的安排说与他听了。
容潋望着站在自己不远处的沈霁,朝他使了个眼色,使他到自己跟前来,与他说接下来的各项事情。
沈霁望见容潋的眼色,便定了心神,朝着容潋走去,停在容潋面前的案子上,神色严谨,准备听从容潋安排。
容潋见沈霁过来,便取出一页宣纸,执着他最喜欢的一支,细细的做工精巧的,狼毫毛笔,在那纸上勾勾画画,同时,用仅有他二人能听到的声音,跟沈霁一点一点交代接下来的安排。
沈霁敛了心神,望着容潋在纸上画下的大大小小的标记,同时连同容潋所交代的,接下来的安排一起,记在了心里,好为容潋谋划的,后面的事情做准备。
容潋和沈霁在大殿这边,秘密谋划安排着,与此同时,皇宫的另一处,却是鸡飞狗跳,很是不安生。
秦湘疯癫越来越严重的事,大约是像一阵风一般,传的整个后宫人尽皆知,甚至又如离离原上草上的,一把野火一般,不可控制地,传到了前朝去了。
尤其是,像秦野这个,自己的宝贝女儿在后宫之中,且对自己的计划起着重大作用的,故而密切关注后宫一切风吹草动的朝臣了。
在秦湘出现疯癫状况的第一刻,秦野便知道了这件事。
起初他大约是并未在意的,他一手栽培的女儿,怎能草包到,遇到一点事情就,随随便便疯癫了呢。
秦野大约起初是以为,秦湘是在后宫之中,用疯癫之事,来用作苦肉计,以博得容潋的恻隐之心,以便在后宫之中站稳脚跟。
起初,秦野是这么以为的。
可后来,秦野安插在后宫之中的细作,所传来的消息,没有一个是有利的,而且秦湘的疯疯癫癫的传言,不但没消退,反而愈演愈烈了。
秦野觉得很奇怪,便悄悄派人向秦湘打听消息,却屡屡石沉大海。
于是秦野发现事情的不对了,他赶紧旁敲侧击地打听到,容潋已经有,许久没有去看望秦湘。
难不成,自己的亲生女儿是,真的疯了?
秦湘疯癫的越来越严重的传言,一直能传到秦野耳朵里,秦野也总是没听说容潋去看望秦湘了,于是秦野越来越沉不住气了。
秦野担心自己的整个计划出现纰漏,也担心自己的女儿在宫里,会出现什么不测,可朝臣是不能踏足后宫的,秦野进不了宫,心中便越来越着急,不知该如何是好。
就在秦野担忧来担忧去的一日,容潋却突然去了秦湘那里。
这一日,容潋派了人去青鸾殿通报了,自己要去看看秦湘的事。
于是,那青鸾殿的小丫鬟听了,立刻火急火燎地跑向主殿那里,向自己的主子秦湘说了这事。
秦湘那时正在闹疯癫,满屋子的宫人们,都不知该如何是好之时,忽然传来这个消息。
听到“皇上要到青鸾殿来了”,疯癫的秦湘忽然静了一会儿,直到容潋到达青鸾殿,推开大门长驱直入,秦湘那浑浊的眼眸,竟然慢慢地清澈了起来。
秦湘觉得自己的意识,越来越清明了,她意识恢复后的第一眼,便看到了她日思夜想的,那个男子。
秦湘以为,容潋心里还是有自己的,她以为,自己还是那个,曾经宠冠六宫的妃子。
于是秦湘走上前去,望着自己日思夜想的男子,牵住了他的手,拉着他与自己一同,坐在了红木椅子上。
秦湘望着自己心爱的男子的眼眸,望见他又来到自己身边如此近的地方,眼中竟泛起了一点一点的泪花。
于是她拉着自己还以为的,还喜欢着自己的容潋,有些抽抽泣泣的,向他说着,自己这几日觉得有多头痛欲裂,没有他的日子,她睡得是有多不好,她有多茶不思饭不想。
容潋就任由她讲着,她这几日过得是有多不好,让秦湘觉得,自己曾经的荣宠还是在的。
在秦湘絮絮叨叨反反复复,讲了很久的时候,容潋觉得,自己实在是难以忍受,她这副恶毒而虚伪的嘴脸。
容潋又想到,那日倒在血泊之中的,如今仍在鬼门关挣扎的,被自己藏在心中的傅千泷,正是因为眼前这个人,受着痛苦和煎熬。
容潋看着面前的秦湘,实在是再难装作波澜不惊,容潋觉得厌恶痛恨极了,看秦湘一眼,都觉得恨入骨髓。
于是容潋从秦湘手中,有些不耐且嫌弃地,抽回了自己的手,向自己随身带着的侍卫,摆了摆手,示意他把该用的东西呈上来。
那侍卫去了,很快便带着一个很精美的酒壶回来了。
容潋接过那酒壶,亲手倒了一杯,亲手放在了秦湘面前。
秦湘望着容潋的动作,有些不解,不明白为什么久别重逢,容潋听完自己说的话,忽然要与自己饮酒。
于是秦湘向她面前的男子,投去了疑问的目光。
容潋顺着秦湘的目光,勾起一边嘴角,望了回去,拿起那酒壶,拿在手心之中把玩着,便开了口,看也未看秦湘一眼。
“这是朕赐予你的,一杯入喉,即刻毒发毙命。”
秦湘听罢,当即吓得花容失色,大约与容潋对视了片刻,才缓缓开口,声音在微微发着抖。
“皇……皇上,您是,拿臣妾寻开心的罢……这有毒的酒怎能……怎能赐给臣妾喝呢?臣妾……”
容潋觉得秦湘这,明知还顾问虚伪嘴脸丑恶极了,便放下手中的酒壶,伸手在桌子上重重地,拍了一下,吓得秦湘一个哆嗦,当即便不敢继续开口。
“你既说怎能,那朕便告诉你,怎能。”
容潋望着秦湘苍白的脸上,那双极度恐惧的眸子,一字一顿地开口,一个字都未曾含糊。
“你爹秦野,觊觎朕的皇位,在前朝对朕的朝堂虎视眈眈。你却与他串通,在后宫也兴风作浪。你们父女二人蛇鼠一窝,沆瀣一气,实在叫朕恶心。”
“这是其一。”容潋又将那酒壶,重新拿在手中,把玩着,望着秦湘的,因受惊而不断躲闪的眸子,继续一字一顿的开口。
“还有其二。你在后宫对妃嫔们,兴风作浪也就罢了。朕将千泷赐予你做宫人,你竟将她百般刁难,一点怜悯之心都未曾有过。”
“如今千泷武功全废,整日缠绵病榻,已经是生不如死,你竟还要去加害于她,使她如今在鬼门关外苦苦挣扎。你这个毒妇,朕今日必将你带给她的痛苦,千倍万倍地要你还回来!”
秦湘的血色一点一点从脸上流失,因为嫉妒恐惧,嘴唇正瑟瑟发抖,她望着桌子上那杯,由自己心爱的男子亲手到给自己的毒酒,却是无论如何也下不了口。
于是秦湘哀嚎了一声,便往门口跑去,想要逃离这里。
容潋早就料到了,便对身旁的侍卫们使了眼色。
侍卫们便将秦湘抓了回来,按住手脚,拿起那酒杯,便捏着秦湘的嘴,将这一杯毒酒灌了下去。
于是秦湘挣扎了一会儿,便倒在地上,咽了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