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属下翻遍了天地人三界的古书记载，终于配置出了解药，但这解药入体，也许孟大人会感觉面部疼的厉害。解药能替大人洗掉伤痕的毒性，待毒性清理干净之后才可再生一段新肉，这个过程非是常人能够忍受，脱肉换皮，方能成功生出容貌。”
“洗掉毒性，才能长出新肉，难道没有不痛的法子么？”奈何听罢她的话，着急问道。
司药摇头：“大人脸上的毒，三界之中，闻所未闻，见所未见，也只有这样才能在短暂的时日内消除伤痕。毒性太强，如今已经导致大人的半张脸被蔓延，下官忧心如不尽早处理，大人容颜会……会难以恢复。”
“不是说大人的脸伤最多十年便可痊愈么？”
司药幽然叹了声道：“下官的确说过大人的脸十年后毒素便会散去，恢复原貌，但是大人回来之后，下官发现，大人的脸伤未有好转反而愈发严重，且大人体中的真气逆转，如果下官猜的没错得话，大人这几年服用了兜率宫老君的剔骨丹，剔骨丹其本身便有毒性，加之大人强行逆转了体中真气，才会导致脸上的毒素累积。下官与沉钰上君商量过，此时也只能用这个方法，才能令大人容貌恢复。”
“可……”
“奈何。”我打断了奈何的话，同司药道：“既然这样，就按照你说的办法做。”
奈何怔忪道：“大人，血肉乃是躯体本尊，洗掉血肉中的余毒重生白肉，堪比割肉刮皮啊，大人您能受的住么！”
“已经没有别的办法了，奈何姑娘不必担心，只要大人能熬过这两个时辰，便算是大功告成了。就算大人熬不过去，下官也会尽力护的大人周全。”司药端平了双袖，目光坚定道：“只要大人相信司药，司药这便着手准备给大人施针下药。但，大人可千万要坚持住，千万不可因一时激动，而断了药力，否则就会前功尽弃。”
我颔首嗯了声，同奈何道：“你就和玉成在门外守着，等司药大人替我用完药之后再进来。”
“用药之时大人定是会痛苦难忍，奈何想在大人身边陪着大人。”她行至我面前，忧心忡忡。
我莞尔苦涩一笑：“比这个更痛的都已经承受到了，区区肉体之痛，算得了什么。”
司药亦是道：“奈何姑娘还是在殿外等候为好，下官施法之时不能分心，若有任何风吹草动，对大人都是极为不利的。”
“我……”奈何欲言又止，沉思一阵，只好道：“那好，属下就去殿外给大人守着。”
殿门被奈何重新关上，司药抬手掌心凝起一根银针，谦恭道：“下官这就给大人施针，银针会封住大人的经脉穴位，大人也许会暂时不能动弹，待这些银针施完之后，下官便给大人用药。”
我余光扫了眼她掌心的银针，淡淡道：“好，我知道了，你动手吧。”
她浅声应了个好，随即绕至我身后，提针朝着我的脑壳扎了上去。当神仙时受过天雷加身，与天雷相比，这算不得痛。
司药提着心捏着银针续往我身上穴位扎了进去，烛台上的灯火昏暗了不少，我闭上眼睛，已经感觉到了银针扎进穴位中的痛意，双手不觉紧握，额角也像是有什么东西顺着轮廓的滑落下来。
“大人，还有最后两道银针了。”她在我耳畔轻声提示着，我不语，手背上的经脉已是僵硬，最后两枚扎进经脉的时候全身浑然没了知觉，就连痛感也减少了许多。
司药从我脸上取下了面纱，敛了敛眉头，斟酌少顷后才从衣袖内取出瓷瓶，拿掉瓶塞，将药抹在指腹，颤巍巍的往我脸颊送过来——
“嗯……”我紧闭着眼睛，脸颊上好似有千万只蚁虫在撕咬一般，蕴热的血大颗大颗滴在我的衣裙上，我痛的呻吟出声，但这也只是刚刚开始，刚开始我便承受不住了，后面的又该怎么办。
女子的指腹在我脸颊上缓然游走，她触及过的地方堪似剥皮抽骨，痛的心口颤抖。我想要抑制住脸上的痛，但以我的能力，我根本没办法与这种痛抗衡，手背上青筋爆出，穴位上的银针已经控制不住我的手指，五指钳进了掌心血肉中，我能感觉到自己浑身都在颤抖……
“大人，千万不要乱动，不然的话断了药效，大人的苦便是白受了。”司药将余下的药水全部涂在我的脸颊上，随后握住了我的手，着急给我传输灵力，妄图来压制住我的痛。
“我，我好痛……”也不晓得这时候为何会有这样大的力气，封在我经脉处的几枚银针被我体中真气生生给震出了体外，身子也一时间没有了束缚，我抬起手，捂住自己的头嘶吼出声：“好痛啊……”
司药大抵没有想到她的银针会封不住我的经脉，惶恐的行至我身后，继续施法阻止我体中的灵气上涌。
“大人，大人你怎么样了。”玉成狠狠的拍打着殿门，情急之下欲要冲进来，可却被奈何给扯了回去，“大人如今正在治伤，我明白你担心大人，可你不能进去，你若进去只能添乱。”
“孟娴！”
殿外传来谛听的声音，之后便是沉钰凝声道：“司药的药已经试过，但起初并没有这样大的反应，为何在孟娴的身上，就变得这样厉害。”
背后虽有司药的仙法替我缓解疼痛，可我体中的真气流窜的太厉害了，连连冲开了几处经脉后我没忍住叫了出声，手也情不自禁的往脸上抚去。
“大人，不能动！”司药擒住我的手，阻止我去碰脸上的药，但我已经被疼痛冲昏了神智，扬袖便将司药给连连甩开了好几步。
“大人！”
后来也不晓得是谁一脚踹开了殿门，大步行至我身旁，携着暖意的手紧握我手腕，另一手圈我入怀，气息颤抖道：“别怕，忍一忍，忍一忍就过了，别怕。”
我的手被他擒住，身子上的汗混着血迹格外难受，紧咬着唇角即便感觉到腥热流入嘴中也不曾放开，他抱着我，将下巴抵在我的头上，依旧是缠着声，可我能听出来，他已经在努力控制了。“孟娴，忍住，别害怕，我在呢，别害怕。”
“娴儿，别怕，本帝会保护你的。”
空灵的声音恍若是从九霄云外隔世而来，扫开我灵台处的阴霾，我紧紧握住他那只温暖的手，颤着身子：“君，君池……”
他身子登时有些僵，我吃力的笑出了眼泪，紧攥着他胸前衣襟，嚎啕大哭了起来：“君池，他不会来了。”
他搭在我肩上的那只手紧握成拳，胸前跌宕起伏，勉强让自己的语气听着柔些：“孟娴，你乖啊，他不要你，我要，孟娴，你是最好的，没有人会比你更好。”
“疼。”我畏在他的怀中嚷着疼，他便拍着我的肩头，浅声道：“没事，你不是喜欢去看鬼市的烟花么，再过一阵就是七月半了，我带你去看烟花，你喜欢什么样的，就给你买什么样的，前些年你不是说想要个魑魅面人么，今年捏面人的老刘也会来，到时候我把他打晕了，扛回来，只给你一个人你捏。”
七月半，鬼市，这些词汇在我的脑中盘旋了好几圈之后我才勉强得分清楚他在说些什么，脸上的痛总算是消逝了半分，我咽下嗓门中的燥热，意识亦是恢复了两分，有心无力的回着他：“老刘，好像、前一段时日转世投胎去了……”
他听见了我回他的话，喜极而泣：“这有何难，他若是投了胎，我就去人间把他扯下来。”
司药仙子深深的看了眼沉钰，沉钰收了折扇，负手吩咐道：“咱们出去吧，这里有谛听照顾，不会出什么事情。”
玉成看着这一幕有些呆，愣了许久才被奈何给扯了出去。
两个时辰的折磨，待药效完全消失之后我已经是疲惫不堪，他将云被遮在我的身上，我皱眉擒住了他的手腕，看着他手背上的伤痕，愧疚道：“对不起，是我不好，才将你给弄伤的，疼不疼。”
他装作不在意的扯了扯唇角，“老子一个大男人，还怕疼么，你不必担心我了。这两个时辰你已经算是受尽折磨，好好休息吧。”
我点头，他又同司药吩咐道：“她这脸已经算是好了，你再去寻一些补身子的药，给司命送过来。还有，解药可是根除了她脸上的毒素？可不能再让它复发了。”
司药端平双袖道：“大人虽然冲破了经脉，可好在有谛听公子及时阻止了大人，大人脸上的毒已经完全解了，余下的只需要大人好好休息，容颜不消两日，便彻底恢复如初。”
他回过头来，继续叮嘱我道：“你可是听见了，这两日你就好好的躺在这里哪儿都不许去。”
我轻咳了两声，哑着嗓子道：“你，你什么时候也开始变得如此婆婆妈妈了。”
他挑眉，唇角总算是露出了笑意，畅快道：“整个地府的人都知道，你和我谛听是什么关系啊，你的事情我当然要加倍的关心，别人想要老子关心他，可都没有这个福分。”
司药低头偷笑，十分有眼色的躬身一拜道：“下官先行退下了。”
我欲要挣扎起身，却在半道上被谛听摁下了身子，“都说了，你不许起来，想要做什么，大爷我帮你。”
他这般殷勤献媚，我倒也不能不给他这个机会，抬手指了指桌上的茶水，“我渴了，你去帮我倒杯水来。”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