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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9章 清屏公主

冥界的这几日甚是安宁,平日里除却了轮回殿那边新调遣了名少君过去给沉钰打下手的事情之外,倒没有什么值得一提的事情。玉成与奈何去帮判官们整理生死薄,偌大的忘川府便只余下了我一人坐在树下看书,树影斑驳,洋洋洒洒落下两片枯叶来。沉钰来看过我,还夸赞了番我身体恢复的不错,按着这样的效果来算,我散去的那些灵力也必然会在一个月之内回来。

君池隔三差五将天界的老医神给一道圣旨扯下冥界来,往日老医神前来给我诊脉的时候都是君池在我身畔陪着,今日有些不同,我没去扰了君池,医神也是同往常一样,掏出一方软枕来给我撂在手腕下,粗糙的大手搭在我的经脉上,捋着胡子含笑道:“孟司命的伤,已经好的差不多了,看样子已经没有什么大碍了,只是日后要小心,万不可再伤中心脉,免得殃及元神。”

我镇静的点了点头,捋下袖子道:“多谢医神近日来给我看诊,你的话,本司命记住了,还望医神在回复帝尊之时,让他勿要再挂念了。”

医神老人家笑容可掬的扣袖拱了拱手道:“这是自然,帝尊担忧司命,下神定是据实相告,只是……”他略有踌躇,笑色僵了僵道:“孟司命的伤已经没有大碍,不知司命对过往的事情,可有记起来些许?”

我楞了片刻,扯了扯嘴角若有所思的摇头:“还,还不能记起来,大抵是因为情魄还没有修养好吧……”

他皱眉沉思,抬指默默掐算着些什么。我心虚的低下头,避开他的余光,抬袖搭在桌案上。他老人家恢复了笑色,和蔼可亲道:“也许,正如孟司命所说,情魄的伤不大好愈合,也罢,待过些时日,下神再来给孟司命诊脉。”

他拾起桌案上的东西,装进了医匣子中,扣袖俯身道:“木须神君还在等着下神的结果呢,下神先告退。”

我嗯了声,一只手仍旧心虚的揉着那只手腕,直至他的身影彻底消失在我的眼帘中才稳下心神来。对不起君池,我暂且还不能将我已经恢复记忆的事情同你说,我不会离开你,也不会让你一个人去人间,同老天斗。

木须神君同医神老人家去酒楼子中叙旧,我原想在府中随意走走便好,可依稀之中听见了女子的声音,那声音中夹杂着哭意,是从他的殿中传出来的,我有些好奇的走近那处殿宇,守卫见我时诚惶诚恐的俯身叩起双袖,我抬手示意他们不必出声,鬼差们会意的退下身影,留我孑然站在他的门前。

“我到底要怎么做,才能留在你的身边,君池,我错了,我真的错了,别将我关进那座冰冷的昆仑山好不好,我等了你十五万年,这十五万年来我受够了那些冷冰冰的感觉,我不想离开你。”

这是……古月的声音。

清亮的声音如玉珠落盘,他启唇道:“本帝念在你师父的份上,已经对你照拂有加,你加害孟娴,致使其险些魂飞魄散,古月,本帝容得下你胡闹,亦容得下你在身边,可你却辜负了本帝对你的期望,本帝如今没有任何理由将你留在身边,本帝怕她承受不下。”

“当日的赌约是她亲口答应下来的,怨不得任何人,君池,你当真如此喜欢她么,我哪里比不上她,我等了你这么久,沧海桑田,我都未曾放弃过,既是你对我无意,当年又怎么会为我而与姐姐悔婚。你告诉我,你还是喜欢我的对不对?”

“本帝对你,从未动过男女之情,当年你师父便已经劝阻过你,你何苦一意孤行。”

女子狂吼道:“不,我不信,我才不信你的什么无情无欲,也不信你对我没有半分心思,当日在九重天,你为救我答应下祖神的要求,之前在人间,也是你说过,会好好保护我,免我万年颠沛流离……”

“本帝这些年来,一直将你当做徒儿相看。”他冰冷的打断她的话,她哽住哭声,不晓得此时该是有多么的痛心,他续道:“本帝答应过你师父,会照拂你,但本帝断不会容你,对她有半分不轨之心。”

梧桐树恹恹的垂下两片枯叶,我晓得自己没有再听下去的必要了,木须说的对,有些事情还是需要我自个儿去琢磨才好,转身漫步目的的往鹅卵石铺就的小道行去。

往生菩提莲花开遍满地,红色的纱幔漫天飞舞,银光填满了整个阴间,有风卷起花叶,裙琚携起清风十里。我记得那年在梧桐树下,一曲末了,隔岸男子明眸皎皎,白衣胜雪,只手握着玉栏杆,扶风而立,玉树临风……

自从嫁给素生之后,我便再也没有跳过舞了,于我来说,当年我曾将自己最美的一段时光错付良人,跳舞这件事,亦是随着那段过往一起成为了我心中的一个坎。素生不大喜欢莺莺燕燕的歌舞曲子,我也从未给他跳过。世人只知道,将军府的女儿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却不晓得,我年少的时候,也曾爱过浮生翩华。

广袖携起两片花瓣,我抬起双臂,指若兰花初绽,闭上眼睛在脑海中回忆着当年的舞步,与他初见那一瞥时的风华。提袖旋身,红裙娓娓似花绽放,莲花在指尖萦绕,抛开广袖召开大片花雨,铺天盖地的落了下来,飞身红绫自腰间垂下,长裙曳然,抬起手掌,彼岸花在指尖跃然,倏然一阵凉风吹散十里红妆……

我提起术法悬身在半空中驱使指尖花开不败,花影晃眼,树影遮了他的衣袂,墨衣威仪,浑然一股君王之气。彼岸花在指尖化作红光散去,我的目光亦是被那缓缓前来的身影引了过去。

“君池……”我心中暗自一惊,抬起双臂稳住体中灵力,自半空中缓然落下,他负手眸光黯然,朝着我摊开了一双玉手,我方才双脚落了地,将手搭在他的手心,他便臂上稍一用力将我收入怀中,余下那只手敷在我的后背,薄唇附在我的耳廓前:“闭上眼睛。”

我有些脸颊灼热,他如此亲昵的抱着我虽说不是第一次,但我还是有些心慌意乱,碍于他的话,也只好闭上了眼睛。他敷在我背上的那只手抬起,良久,眼帘外有道更是明亮的光,他将我从怀中捞了出来,我睁开眼睛,落入眼帘的漫天灯火璀璨,他抬手接住了一盏灯,术法幻化出笔墨,递给了我,浅浅道:“看你这几日在府中快闷坏了,等过几日本帝带你去人间,你便不必终日闷在府中了。”

我慌乱的接过他的笔墨,昂头看他:“写什么?”

他道:“你的心愿。”

我摇了摇头,喃喃道:“许愿这种事情,太过自欺欺人了。”目光对上了他的眸,我会心一笑,提笔在灯上写下了两行字,同他道:“凡人许的愿,是给神仙看的,神仙许的愿,也是给神仙看的。干嘛白白将自己的心思告诉他们。”收笔将看着自己的杰作有些欢喜,我笑道:“我将想对你说的话,写在这里,等,我不在的时候,你再拿来看看。”

“你觉得,本帝还愿意放开你的手么,娴儿。”烛火勾勒出他的轮廓,他眼中深情如许,暖意荡然散开,灯色从他掌心浮起,我靠进他的怀中,闭上眼睛,耳畔间他心跳声紊乱有序。“在这泱泱三界,吾独愿与卿,朝朝暮暮,举案齐眉,寒来暑往,共话天长。”

他目露温存,揽我沉静道:“本帝,亦如此。”

可这终归只是个心愿罢了,是个美好的憧憬,未来如何,还尚且迷茫,但只要与你在一起,还怕什么沧海桑田,怕什么天道酬勤。

君池带我来人间的这日,湛蓝的天上点缀着几片浮云,市井中百姓的喧闹声,孩童的笑语声,还有歌女的婉转歌声,人间一如既往的热闹,木须神君在前引路,带我俩来到一处红砖绿瓦的府邸前,镂花的灯盏在门前摇曳,金色牌匾上用浩然之气书着晋王府三个字。

“这里是王府,我们难道要住在这里?”我讶然的看着木须神君,木须神君笑意盎然道:“正是,这座晋王府是当今皇帝为了给前些年在沙场上立下军功的一位将军亲赐的府邸,可是我废了好大的功夫才同司命星君讨来的。”

“将军,这位将军该不会是子虚乌有的人物吧!”我好似明白了些什么,这种强行修改天命的事情,也只有司命星君能够干出来了。

木须神君欢畅道:“你猜对了,这在司命星君手中也不过是随意添上两笔的事情,不足为奇,重要的是有了这晋王大人身份的掩护,咱们在人间办事也好下手多了。”

“难不成我们要找的人,也是王侯将相之辈?”我好奇的看木须,木须神君负手道:“正是,咱们这会儿要找的人,便是皇帝的儿子,当朝三皇子。”

王府之内倏然间有窸窸窣窣的脚步声,朱门发出了沉重的闷哼声,须臾便瞧见有中年男人领着一众丫鬟从内匆匆行来,俯身叩首:“恭迎王爷回府,恭迎清屏九公主。”

清屏九公主……我偷偷瞄了眼木须神君,那厢彼时正抬袖掩唇,半晌后才道:“你总在晋王的身侧,须得有个身份,只不过你的身份并非是杜撰而来,清屏公主早年便夭折了,你的出现正好顶替了她的身份,不会碍了人间的法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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