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煜韬和秦铭相视对望。
脸色也越来越不好看。
孤儿院里没有年纪较大的男孩，一直是他们怀疑的问题。
只不过，没有确定的证据，后来他们也平安长大了，所以就没有去深究。
如今被张玲一提起，细想之下，不禁觉得有些胆寒与后怕。
张玲说，“当年，我离开孤儿院的时候已经十四岁。在前院长的眼里，我们这群女孩，都是可以谈婚论嫁，生孩子了。并且，卖掉我们之后，也不犯法。”
“他假意骗我们说，帮我们找到了家。其实就是把我们交给人贩子，卖到山区去给那些娶不上老婆的光棍做老婆。我们几个人，被卖到不同的山区。”
“你们也知道，我长得丑，就不好卖。一直带着我走了很多个地方，都没人要。中途，我还逃跑过一次，结果被抓回来断了腿。我原本是要被卖给一个傻子做媳妇的。我拼着最惨不过被打死的结局，逃进了深山里。然后就遇到了我现在的老公，他初中毕业后，就辍学在家种田。那天他进山砍柴，救下了我。”
“我的腿，因为错过了最佳的治疗时间，就已经治不好了。被救下后，老公一家对我很好，我就留了下来，帮他们家干活，长大后嫁给他做媳妇。”
“就在七年前，我意外怀孕，生下了三儿。我们原本住在深山，地不好种，每年的收入，只堪堪够我们吃穿。送孩子念书，都要省吃俭用。我和老公，都初中毕业，没什么文化。可不想自己的孩子，将来一辈子面朝黄土背朝天。所以，我们就咬牙，举家搬了出来。”
“我对城市的熟悉，只有岚县。虽然向阳孤儿院，有不好的回忆。但是我们还是去了岚县打工，后来赚了点钱，就跑榕城来做小生意。也勉强能糊口，送孩子上学。仅此而已。”
听完张玲说的话，薄煜韬和秦铭都很震惊。
久久不能平静。
秦铭已经放下了纸杯，手抓着有一层厚厚油垢的桌面，手背青筋突突直跳个不停。
一脸的凝重与隐忍。
他曾经一直以为，向阳孤儿院，是一个充满温暖和阳光的场所。
却不想，竟是这般的龌蹉与阴暗。
薄煜韬倒还冷静点，问，“那……玲玲姐，那些被送走的男孩呢？”
他记得，跟他们差不多同一段时间去的，有三四个男孩子，也是被送回家了。
有三四岁的，也有七八岁的。
张玲说，“男孩的结局，有好有坏。这也是在我们被卖的时候，从前院长跟人贩子的对话中知道的。孤儿院每年都会接到不少孩子。其实，有很多就是人贩子拐走的，暂时找不到买家，就寄居在孤儿院。也有的，是真的自己走失，无处可去，才会相关单位送到孤儿院的。”
“人贩子把孩子送到孤儿院，一来，可以借孤儿院的环境，避人耳目。二来，孤儿院的孩子很多，被送来的孩子们，经过跟小伙伴们生活一段时间，背孤儿院的院长和两个黑心肝的人贩子洗脑，就可能会忘记自己家在哪里，甚至忘记自己是被拐的，以为自己就是走丢了，被送到孤儿院，从而对孤儿院感恩戴德，以便他们更好控制。”
“放在孤儿院的男孩，能想起自己家在哪里的，前院长，就会让工作人员去联系他们的父母。有孤儿院这层皮囊，又有前院长和他同伙的欺瞒哄骗，丢了孩子的父母，也不会多想。只要能找回孩子，谁还会去深究那么多？”
“当然了。这是最好的结局。前提是，他们的父母，拿得出一大笔的钱来感谢他们安排的所谓中间人，不然孩子的消息，还是不会给父母。”
“年纪小的男孩女孩，还有一个去处，就是卖给别人做孩子。这得在五六岁之前，好养熟。年纪大了，就不好卖了，那些要买孩子的人也不会要。或者是被有钱的人收养做义子义女。男的就找他们的家人，女孩就再养大点，卖给穷人做老婆，长得漂亮的，就卖到发廊去接客赚钱。”
别说秦铭，这一下连薄煜韬都震惊得无以复加。
不敢置信。
向阳孤儿院背后，居然有这样惨无人道的一面。
秦铭铁青着脸，几乎是恨恨的咬牙切齿说，“那那些，找不到家人，又过了年纪，不方便卖给别人做儿子的男孩子呢？就比如，我和他那么大的时候。”
张玲脸上露出愤恨的情绪，几乎是哽咽的说，“那就真的太可怜了。你们难道就没有看到街上那些断手断脚不能说话，只会趴在地上乞讨的人吗？”
张玲的眼泪一下就流了出来，“跟我一个时间段进孤儿院的男孩，就有两个，是家里穷的。脾气扭，没人肯要。就被打断了腿和脚，拉出去乞讨了。每天讨不够钱，还得挨打。”
“前几年我在岚县就遇到了一个，可惨了！不过，那时候，他已经被救了。乞讨集团的相关人员也被抓了。可他的手和脚都断了，还是个哑巴。根本就没有赚钱养活自己的本事，就只能接着乞讨。好在还会写字，每天让人把他送到闹事，在地上写字讨钱，还能养活自己。”
“也因为这样，我才知道，孤儿院的前院长在我被卖后没多久，就经被抓，还判了无期徒刑。但是怕这件事曝光，会引起社会的恐慌和反感，上面的人就把这件事给压了下来。”
“一直到四年前，我遇到一个以前经常去孤儿院看我们的姐姐。我才知道，前院长和那两个犯罪最严重的帮凶，在从法院押送回监狱的时候，在半路上被人爆头了。一共打了三枪，抢枪击中要害，当场一命呜呼。到现在都没人知道，到底是谁干的。”
“不管是谁做的，我都代表全体孤儿院的孩子感谢他。解救了孤儿院即将会祸害的孩子，也为过去那些被前院长祸害的孩子报仇雪恨！”
“院长死后，那些被卖到发廊卖的女孩，也被救了不少出来。听说，也嫁到远方去了。没有人知道她们的过去，也一定会过上不被人糟蹋的好日子吧。”
秦铭脸色早已襂白。
薄煜韬连忙问，“告诉你前院长下场这件事的人，是谁？”
“她是孤儿院的义工，不知道你们还记不记得。在你们来之后，大概半年左右才来孤儿院做义工的。她老公是个漫画家，画很多漫画，她每次来都会给我们带很多本漫画书。那是我在孤儿院最好的回忆了。哪怕生活再辛苦，放学后回来干完活，就去书屋里拿一本书看，是我最幸福的时光。”
秦铭颤抖着手，拿出手机，翻开一张照片来，递给张玲，“是她吗？”
“对对，就是她。”张玲点头去啄米，“她很美，很优雅，我这辈子都不会忘记她的。她后来身边当时还有一个姐姐，我听她喊那个姐姐为苏欣。苏欣喊她老板，所以我不知道她叫什么。不过她人真的很好，四年前看我落魄，过得不好。还给了我三万块钱，让我好好做生意。只不过我没本事，这笔钱被我存起来给孩子们做学费了。”
秦铭忽然就缩起了肩膀，就好像被抽干空气的娃娃一样。
极度的震惊过后，是一脸的淡然平静。
他已经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表情，来表述自己此时复杂的心情了。
薄煜韬问，“那玲玲姐，你知道为什么前院长，没有处理我们七剑客吗？你走的时候，我们已经快九岁了。我们来的时候，年纪最小的，还是可以被卖给别人做女儿啊。”
“我听跟我一起被卖的小姐妹提起过。”张玲回想了一下，才说，“因为院长觉得你们是有钱人家的孩子。所以，没打算要卖你们。”
薄煜韬皱了皱眉。
张玲说，“别说前院长坚信你们是有钱人家的孩子。就连那时候，我们也在猜你们出身豪门。你们刚来的时候，虽然身上脏兮兮的，但是穿的衣服，质量很好，穿两年穿不了，被拿去给更小的孩子穿，衣服都还是新的。”
“而且，你们说话，吃饭，行走的气势，就跟我们这些穷人家出身的孩子不一样。我们私下里也会讨论你们来自哪里，果然没猜错，你们真的不是普通人。尤其是你和他，那种感觉，太不一样了。”
“再加上，你们七个人当中，四个男孩三个女孩，都很聪明。前院长也不敢对你们贸然下手，怕被发现端倪。就拖了下来。”
“估计是在找你们家人的同时，也在想办法处置那三个女孩吧，毕竟那三个小妹妹，真的太漂亮了。卖到窑子里去，至少十几二十万。那时候这么多钱，可是巨款啊。只不过他还没来得及安排，就已经被抓了。”
“说来也奇怪。他们不管是从抓孩子，引离家出走的孩子来孤儿院，还是找收养的买家，乞讨的人贩子，卖媳妇的人贩子，都是一条龙的业务。做了好多年都没事，自从那个给我们漫画的姐姐来了之后，孤儿院的生活得到改善，都不用辍学的能念完初中，前院长也落网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