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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一人之苦

原来在姜离和小红一起躲在房中之时,小红听见胡青反驳庄民,振振有词,气恼不已,骂他是“大骗子”。姜离听了,连忙追问,原来小红与邻村的小桃少时原是好友,胡青来张家庄前先到了小桃所在的村子,为小桃的父亲治好了头痛症。小桃家贫如洗,无力付他“请神”的银子,胡青便卖个好,表示分文不取,还骗小桃去做他的徒弟。胡青把小桃带到城里,又骗小桃说让她嫁给城里一个大户人家做小妾,结果却是将她卖给了暗地里和青楼交易的人口贩子。小红去城里给哥哥买药,却正巧遇见了从青楼逃出来的小桃,听小桃前前后后讲述一番,才知道了一切的原委。谁知小桃没能躲太久就被青楼的派出来抓她的龟公发现,那人当着小红的面殴打了小桃并将小桃带回了青楼。小红当时心里害怕极了,也不敢报官,唯恐城里的那些黑帮势力和官府有什么背后的瓜葛,若没头没脑报了官,届时她搭救小桃不成不说,或许还将自己搭进去了,只得独自从城里回来,对这事缄口不言。

姜离对周树道:“武当的周大侠,你收留这小红和她哥哥的侠义之举,在下十分敬佩。不过现在在下要带我这位……这位旧相识去城中青楼抢人,稍稍弥补他犯下的过失,恕不相陪了。胡公子,走吧。”

“啊,这个……”胡青扭扭捏捏,抗议道,“姜少侠您武功盖世,去一个小小青楼踢馆还需要我给您帮手么?您独自将那**挑了,那才显出您孤胆英雄的豪气……”

“扯淡!”姜离边骂边在胡青臀上踢了一脚,“我一个人去,我又怎么认得哪个是小桃?青楼虽然我不去,但是它也是有人愿打有人愿挨的买卖,我去砸人家场子作甚?但是拐卖人口这就不对了,我只是去将人救出来。”

胡青趴在地上辩道:“姜少侠,您这样讲,那您也不必去救人了。您真以为那小桃的家人不知道我把小桃带去做什么?就和这小红的爹妈一般,那也算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的买卖啊。”

姜离闻言愕然,瞪了胡青一眼,却看不出他脸上有什么狡黠欺瞒之色,知他说的多半也是实情,不由得叹了一口气。

“那种人,还认他们作父母干什么?愿不愿挨不是他们说了算。”姜离淡淡地说完,劈手将胡青从地上拎起,向庄外走去。

“这女子不由爹妈说了算,还能由谁说了算?自古以来,圣贤是这么教诲的,就连律法也是这么写的……”胡青被人提在手里,这书呆子气却收不住,还在和姜离辩白。

“你再废话,我一剑割了你的舌头。谁说了算?老子说了算,行不行!”姜离给他搞得心烦意乱,情绪不佳,便恶言警告胡青。他可不是吓唬人,若胡青再叨叨,他或许真的一剑割掉那条烦人的舌头。胡青见了姜离那狠厉的眼色,终于闭上嘴不再多言了,心说谁不听你的你就要割人舌头,那自然还是你说了算。

姜离心中烦乱,一面是因为他对胡青所说的内容十分厌恶,一面却也是因为他明白胡青所言并非无端的胡扯。此事姜离即使报到官府,官府秉公办案,那最多也就惩办几个人贩子,对于胡青这个罪魁还有小桃的父母家人这些帮凶,却也奈何不得。此事说到底,最终除了小桃一人受伤害,于其他人都是获利,而小桃一个普通民间女子的内心痛苦,却不会被官府当作惩罚他人的理由。

姜离甩甩头,驱走心头的阴霾,用力握了一下情剑的剑柄,心中想道:说什么官府、什么律法?莫说是一个民女,他们根本不愿为任何一人的个人痛苦而执法,那样不利于他们的大治,他们要解决的是苍生之苦,他们要解民倒悬,他们要天下大同。去他的大同!我姜离自称为侠客,就要为一人之苦拔剑。倘若小桃自愿留在青楼为妓,那也由她去,但她若不愿,我就要让谁也强迫不了她。

拎着胡青来到庄外栓马之处,姜离见昨夜骑来的两匹马都在。昨夜与周树交手后,姜离便让卫正明先行回去,自己留下来解决此事。想来昨夜卫正明却是将两匹马都留给了姜离,自己连夜徒步回去了。

“毕竟是卫大哥,果然是为我思虑周全。”姜离想着,方才心里的压抑也轻了许多。随即与胡青一人一骑,并行赶回城去解救小桃姑娘。

在姜离与卫正明夜探张家庄的晚上,却还有一人也悄然离开了驻地,正是那跛脚的新晋校尉柳容。

柳容走在夜里无人的街道上,一钩月亮洒下清冷的光来,映出柳容摇摆的影子。柳容抬头仰望细长而蜷曲的月亮,眯起了眼。

“今夜的月儿好生风骚!”他自己都不明白自己为何会用“风骚”来形容清白如许的月亮。

柳容是一位饱读诗书的秀才,如此孤清高洁之景,自然令他诗兴大发。然而他在满腹的经纶中搜刮半天,竟一句诗也没能吟出来,实在是大为失望。

一年的浴血征战,已经将他曾经的风流文采侵蚀得半点不剩了啊!

曾经自己在家中绣榻安眠,入梦的都是风花雪月,如今一闭上眼,那些沙场的黄尘和纷飞的血肉就在他脑子里转来转去,让他常常被惊醒,难以入睡。好在这一年的辛苦忍受,终为他换来了振威校尉的官职,却是比科考入仕快得多了。从今以后,自己必然苦尽甘来,勿用的潜龙终于要向上攀登一步,往后还会有第二步,第三步……飞龙在天,未必遥不可及。

那么下一步,就该是“利见大人”了罢!上天赐我的好运,究竟在哪里?

柳容在黑漆漆的街道上发着美梦,但战场上磨练出来的警觉还是让他隐隐听到邻街有争执之声,柳容眼睛亮了亮,心道:据易理而言,我正是运势好的时候,还是前去看看,多半能遇上什么好事。当下打定了主意,一瘸一拐地朝邻街赶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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