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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章 陆珪

陆珪

我有一个朋友叫陆子瑜,名珪,他是浙江仁和人。

在他年轻的时候,有一次他乘船去四川旅游。途中他就在巫山脚下停船休息。这时有一个姓楚的同船乘客突然病死了。死者的老乡为了置办棺椁和衣物竟把开船的时间推迟了,要等五天左右的时间方能重新启航。陆珪平日里非常喜欢到处游览,现在他既厌恶船舱的窄小,又受不了准备办丧事的吵闹,因此他便下船上岸,想随意去游览一下此地风光。

陆珪上岸后,走了二里来路,脚上就打起了水泡。正好看到在乱石山中有一家旅店,就打算先住下,再租一匹马,骑着去游玩,这样就可以省去腿脚的劳累。

第二天一早,旅店里的掌柜就对陆珪说:“我们这个偏僻小山村,名叫三家村,来往过路的人,都只能住在这个旅店里歇脚,附近没有其他的地方可以住。可是现在有一位去夔州赴任的参军路过此地,他的随行眷属都要在这个小店里住下,因此他包下了这个小店,所以只好请您另找一处地方过夜,待参军一家走后,你回来再往这里也可以。我们只是个小店,实在得罪不起参军,就请先生行个方便。”说罢又再三说明他并非故意撵走客人。

陆珪见到这种情景,只好拿着行李向西走出三里来路,借住于一座古庙中。这个庙里只有一个和尚,年约三十来岁,长相极为难看,走起路来也很困难,几乎是在一步步地挪动。陆珪本是一位长期闯荡江湖的人,从来不敢轻视任何人物,所以对这位和尚仍很谦恭和气。

此时正是七月中旬,虽然天早已黑了下来,月亮也高高地升了起来,可是天气依然炎热,房中闷得好像蒸笼似的。陆珪睡不着觉,于是他乘着夜色,独自到荒草院中,来来回回地溜达,权作消遣乘凉。就在这时,他听到庙门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和尚听到声响,就趿着鞋子去开门。陆珪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就躲藏在一边,偷偷地观看动静。

只见敲门的人,是三五个粗布打扮的下人,他们先作了一个揖说:“我们前来传达主人吩咐,他邀请大师,到山间楼舍里饮酒赏月。”和尚欣然应允了,他开了门,随即与他们一起向西边走去。

陆珪暗想,大半夜的,有什么人邀请这个和尚去喝酒呢?我还是跟着去看看吧!想到这里,他就偷偷地跟在和尚的后面。

只见这些人左拐右拐地走了几里路之后,才来到了一座山中楼舍前。只见这座楼舍一面紧贴山间峭壁,另一面又濒临深水潭边。只看那些石砌的台阶,却呈现出了一些就要倾倒的险象。楼舍旁侧的小窗户,也已朽烂不堪了。陆珪想,这些地方已经破烂不堪了,是不可强行攀登上去的。这时他看到了楼舍的墙外,长着一棵高大的松树,枝枝虬曲,树干笔直地倚靠在一块大石旁边。陆珪很轻易地爬上松树,坐在树枝上,他就可以瞅见楼内的全貌。

屋里点着两支蜡烛,地上铺着两张竹席,有三个身穿长袍、脚穿高跟鞋的男人,外貌都很高大俊美。还有一个衣着华贵的女子,容貌也特别的艳美俊俏,他们围坐在竹席上。

就在这时,楼舍里的人忽然看见那个和尚来了,便都快步出迎,问那和尚:“袁师父,你怎么来得这样晚?”

和尚笑着回答说:“早一点来也并不见得是好事。我这时来了,既可以不使庸俗的客人坐到贵宾席上,也免得出现丢脸扫兴的事了。”

女子插话说:“袁师父,郦三娘她平日不注意小节,被人无端议论。为此她的父亲严厉地管教和责备她。使这个娇生惯养的郦三娘整天哭泣不止,两只眼睛哭得桃子似的,今天晚上不知她能否再按约定时间来这里赴会了。如果失约,未免叫袁师父太扫兴了。”

有一个穿着白色衣服的少年说:“原来是这样,不过郦三娘若是知道袁师父来了,即或是眼睛肿了,也会即刻消退的;若是真的不能来,那你就正好是袁师父的第四十位妻子了!”

女子听了,便一边笑一边骂着说:“你这胎毛未掉的小妖精,竟敢在老娘跟前饶舌耍嘴皮子了!”众人听了,引起一阵大笑。

和尚说:“妻子我不多要,有一对足矣!”

女子转换话题说:“可惜今天我有病,不能做你的妻子。”

另外一个身体肥胖、穿着黄色衣服的人则抢话说:“你有病不要紧,我可有一种中间带眼的药,名叫一刀圭,足能够治好你的病。”女子听了,脸色通红,羞愧地低下了头,一句话也说不上来。

这时,有一个穿黑色衣服、留着长胡须的人,过来拍一拍女子的肩膀安慰说:“回忆起我们从前,你我是好朋友,成日游乐真是快乐极了。再看看今天他们这些人都沾染了恶习,你不可以与他们谈论这些东西,更不要把这不愉快的小事情放在心上。你怎么不回想一下咱们头一次见到袁师父的情形呢?都是在说法参道,可是才过了这么几天,大家竟谈起污言秽语来了。袁师父都这个样了,还谈得上什么吃素念佛经与不开斋?为何不节省点气力,趁着月色明亮之际,来它个一醉方休,悠然自得呢?”满屋子的人听了以后,都齐声说:“熊公的公允评论太对了!”随后便乱嘈嘈地重新入座,继续推杯换盏地欢快畅饮不停。

正当他们喝得热闹,只见有一个穿着粗布衣服的奴仆进屋禀报说:“郦三娘子来了!”不一会儿,有梳着一对发髻的女子,从楼下走上来,她容貌非常俊美艳丽,却是面带愁容,见了在座的所有人,露出了极为恐慌的神情说:“你们还在这里痛快呢!知道么?我们的寿命快要到头了!虽然现在还没有见到什么危险迹象,可是我的心神却早已慌乱了,请诸位早一点想个对策呀!”

众人一听此言,都大为惊慌失措,唯有那个穿黑衣、长着长胡子的人反倒讥笑大家说:“你们都是没有胆量的迂腐小人,遇到事情就会犹豫不决,又拿不出什么主意,到时候一定会坏了大事。我们已经向四处派了人打探,即使从放牧之地那里来的人再多,又有什么值得可怕的呢?我曾同和尚去西山采药,遇到过一个农妇,当时她正来月经,但是我并没有躲避她这种邪气,到头来我们的法术照样灵验,可见我们学道的功夫已经完全成熟了。即使有点危险,也绝不能把我们怎样。”

郦三娘子听了,还是很忧愁地摇头说:“我听说享福是缘分,得祸有根源。咱们近年来狂欢行乐也太厉害了,会不会物极必反乐极生悲呢?以前胡大师父在这里隐居时,他曾再三规劝告诫我们:适可而止吧,行乐不可过度,淫欲不可过于放纵,如果我们不听他的话,三年过后,必定天降灾难,横生大祸。你们想一想一旦他们攻破咱们的老窝,恐怕到时候咱们都将粉身碎骨了。这些话我还像是刚刚听过一般,现在不正应验了么?我也很后悔,当时因为忙着要回家,竟没有详细地问明白究竟会发生什么事。落到今日这般地步,我们又一点办法都想不出来,还在讲什么大话?你们说那些话对事情的解决,能有什么用处呢?”

袁和尚听到这里,对众人说:“胡大师父的住处,离我们这里还不到五百里路,我们大家不如去投靠他吧。”众人听了,都一致表示赞同。

而那个穿黑衣的大胡子却极力反对,说:“胡大和尚一向清静无所求,从不贪图功名利禄,整天打坐念经。我们仅仅是为了躲避那些虚妄的灾难,就轻易地丢掉已经取得的成功基业,岂不是等于扔下苏合香丸似的好日子不过,硬是去当屎壳螂么?很遗憾,平日里很有奇策妙计的袁师父,怎么在今天却推出了极不可取的下策了呢!”

这一伙人正在争论对策还没有个结果,突然间飞来一支响箭。陆珪大为惊讶,再偷偷地细看时,只见有一队强壮兵士,跟随着一位将军来到了楼舍前,他们个个手持长弓,腰挂箭囊,并且放出猎犬山鹰抓咬。楼舍里的众人见到这样的情景,都大为震惊。他们都慌作一团,立时作鸟兽散。而这群勇士们则骑马飞奔,逐个追赶,并猛发利箭。顷刻间,他们几个人都中箭身亡。在暗处偷看的陆珪,也吓得两腿打战,猛然间他被惊醒了,发现自己还躺在古庙的台阶上,原来他做了一场恶梦。

陆珪醒后,他顺着睡梦中见过的小道,向前走了不远,果然见到了楼舍及旁边的松树、大石,与睡梦中所见到的一模一样。他徘徊在那里好一阵子,始终无法解释清楚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回到古庙后,陆珪心里害怕不止,也不敢在这里久待,于是就拿着行囊重新回到先头那个小旅店里讨宿。

走进旅店,掌柜的一见陆珪,便笑着迎接说:“你来得也太巧了,那位参军昨晚出外行猎时,猎取了很多野兽。他们刚刚离开这里,这一下旅店有空地方了,你可以住到这里了。”

陆珪问道:“那个参军是哪里的人?叫什么名字?”

掌柜的回答说:“参军姓瞿,山东莱州人,是一位新科进士,武艺高强,名气很大。因为他从军立下了战功,所以被特例晋升出任清军驻绥宁大营的参军。昨天夜里他去山间行猎,猎获了一只熊,一只虎,一只猩猩,两只狐狸,三五只野兔子。这些倒是算不得什么稀奇的野兽,最为奇特的是他猎获了一匹白马,外貌非常骏逸壮健,虽说是山间野马,但是就在倒毙地上之后,也是如同活着一样,不知这马怎么能够这样呢?你的学问高深,是否能够告诉我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陆珪听到掌柜的如此问话,虽然也无法解释清楚,但是心中却明白昨晚睡梦中所见到的众人,就是这几个野兽变幻的。穿黑衣长胡子的原来是熊,穿黄衣的原来是虎,那个姓袁的和尚则是猩猩变的人,郦三娘子和另一个女子,是两个狐狸变的,那穿着粗布衣的三五个仆人,现在看来就是那三五只兔子了。而在楼舍中见到的穿白色衣服、被女子嘲笑为胎毛未干的年轻人,可断定是那匹白马变的美男子了。

禽兽可以变化成精怪,人世间的各种事物真是不可思议。这件出奇的事,陆珪每次遇到熟人都要讲一遍,我听得可算是烂熟了。

兰岩评论道:深山老峪里什么事都有,而这件事倒是特别的出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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