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秦许和自己身上已经结痂的水疱，宁静姝忍不住黑了脸。她还是想念有疫苗的年代，那时候一管子疫苗下去，啥事儿没有。哪儿像现在，天天喝着苦药就算了，还要担心这水痘脱痂之后的后果。要知道，这村里已经不少人都成了麻子脸。
“怎么又开始长吁短叹的？”秦许将手中记录每个人每天病情变化的册子放下，揉了揉发疼的脑袋。
宁静姝看他一眼，直接起身走到他身后，极为熟稔的伸手替他按起了太阳穴，丝毫没意识到自己已经解锁了名为“贤妻良母”的技能，说道：“其实你也没必要非待在这里不可，这些东西你看不看记不记都无所谓的，你又不是大夫。而且你身上的痂壳要不了几天就能脱落了，虽说最好还是隔离起来，但不一定非得是在这里。”
秦许知道他的意思，转眼间来这里已有两旬之久，再过几天就是他的生日，若是现在回去，还能赶得上。
“我已经修书一封，说我们俩都不回去过年了。”
“什么时候的事？我怎么不知道？”
宁静姝错愕的看着他，一般他要写家书的时候都会告诉她，让她也写一封，一起捎回去，但是具体内容无非就是身体平安勿念，什么时候说过不回去了？
“就前两天，那会儿不是有个病人突然咳血不止吗？我见你去忙了，便没叫你。”
其实，真正的原因是，他怕她知道了会阻止，劝他回家。虽然他也挺想家的，但是家里好歹还有秦珩那小子，但要是他走了，这里可就只剩下阿宁一个人，那怎么行！
宁静姝挑眉，真是这样吗？
不过是不是都无所谓了，反正秦许不回去，她倒省事儿。要知道，她虽然每天下药催着这天花发作，但是天花的周期可是四十天，就算她催发了，至少也要一个月。虽然宁静姝觉得只要防护工作做好了，现在让他出去其实危险系数并不高，但终究是个隐患，谁知道古代人身体抵抗力究竟怎样？
而且，这可是她在这里过的第一个年，虽然以前不在意，但是等到后来失去了才追悔莫及。这辈子有了几个小萝卜弟弟妹妹，本还想着一起好好过个年的，现在却不得不分开了，心里真挺遗憾。秦许若是能留下来，也算个伴，不然就真的只剩下她和小满了。
想到小满，宁静姝又想起现在已经到了每天固定给病人问诊的时候，只能轻叹口气，问道：“好点没？”
秦许轻应了一声，感觉自己额头上温热的手指离开，心中颇有些留恋，不过也知道现在不是时候。说起来，最近两人的接触是越来越自然了，宁静姝先前还有所顾忌，后来便随心而动了，自然，人前还是很本分的。
于是，两人之间相处的模式就越来越像是富家公子调戏小姑娘，哦不，富家小姐调戏小哥儿似得。这也没奈何，每次他想主动的时候，心中的顾虑到底太多了，反而弄得扭扭捏捏的。
“又要去巡房？”秦许估摸了一下时间，便问道。
宁静姝点点头，忍不住打了个哈欠，说道：“是啊，要不要一起？”
秦许眼中闪过一丝心疼，现在这里大夫虽多，但是真正干活的也就阿宁和孙老头，不过孙老头这么大一把年纪了，若不是硬撑着身体里的一股劲儿，估计早倒下了，饶是如此，宁静姝也不敢让他多做，除了有技术性的时刻会让他来观摩，其余时间基本都是让他歇着的，毕竟天花前奏发作起来，可真心不好受。
秦许以前对医药知之甚少，也就分辨得出哪些草药是活血的，哪些是止血的，哪些可以消毒，哪些本身有毒，但再进一步就没有了。没办法，他可是摔打着长大的，又去过军营，经历过追杀，这要是都不懂，实在对不起想要他命的人。
而现在，知道的就更多了一些。清热解毒的，疏风散气的，麻痹神经的。
“今天有什么感觉吗？现在咳血怎么样了？身上的水疱不要去动他，如果痒得厉害，就自己动手擦点药水或是药膏，千万别抓，破了就更加不好办了。”
“你的已经差不多了，等着结痂就行，还是那句话，哪儿不舒服尽早开口，痒也别抓，忍着点，明白了吗？”
秦许慢慢收回思绪，看着走在自己前面宁静姝，脸上突然浮起一抹笑容。其实他也只需要知道那些简单的，复杂的，不是还有她嘛。只要一想起她说的那句“只要有我在，你一定不会出事”，他心中就格外熨帖。
虽然，熨帖的同时，总感觉两人的角色剧本拿反了。
秦许正兀自伤感加反思，外面突然传来一阵骚动，说是又有一个病人看着神志不清的，对人又咬又踢。宁静姝眉头紧拧，也顾不上多的，拉了秦许就往哪儿跑。
神经错乱也是可能发作的病症之一，遇上这种情况，她一个人虽说可以搞定，但是手段恐怕就凶残了些，还需要秦许一起去镇镇场子。
病人的情况其实没有听起来那么严重，只是突然开始神神叨叨的不知道到在说什么，若是有人靠近才会有那些动作。宁静姝赶紧将人群疏散，让他们去忙自己的事情，这才头疼的看着这人。
说实话，她对神经科确实不擅长啊。即使是硬着头皮上，也只能是投石过河的状态。这还不是最令她担心的事情，最令人担心的是，神经方面的病，即使是专家都没把握说能治好，更何况是她？可若是治不好，以后他可怎么办？
不过很快，她就没心思想以后的事情了，这人又发作了，而且目标明确的就是自己。宁静姝本来还想先观察观察情况，谁知道这人直接就冲着她来了，看着她双手做出一副要掐自己脖子的形状，宁静姝眼皮子一跳，直接上前在她睡穴上插上一针。
那姑娘身形一滞，顿时软软的倒了下来。秦许就在一边，不过却丝毫没有伸手的打算，眼中充斥着寒意。
宁静姝原以为他会帮忙扶一下，谁知他这会儿竟然避嫌起来，只能忍不住抽抽嘴角，飞快的上前一步将人扶住，弄回床上。不过心里却是忍不住吐槽，她好像也没做过什么天怒人怨的事情吧？这姑娘都神志不清成这样了，对别人是又咬又踢，对自己可是直接下杀手啊。自己似乎也没得罪过她呀。
不过研究这个问题是毫无意义的，你总不可能指望这么样一个人跟你讲什么道理原因吧？
帮她和刚刚被咬的人处理了一下伤口，宁静姝颇有点发闷。回去还是得找找，能不能弄到牛痘，替几个弟弟妹妹种一下。人痘，她始终觉得，危险还是太大了。但若是换成牛痘，就好很多了。不过，话说古人生命力还真是挺顽强的，种过人痘之后，她以为会有一场很凶险的斗争，不过好像也都没太多事，而且，还发现了小满这个异常体质。
不过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她赌不起也不想赌。这次是迫不得已，否则，她也不会再自己身上做实验，毕竟，可能会出现的后遗症，实在是太多，而且后果太严重了。
整理了一下心情，还没说什么，外面又是一阵喧哗声。宁静姝眉头紧锁，难道又出事儿了？不应该啊，最近不就这姑娘一个不太稳定吗？
正想着，不知何时出去了的秦许去而复返，急迫的撩开帘子，脸色说不出的难看。
“怎么了？”宁静姝心中咯噔一下，心中不安的感觉越盛。
事实证明，宁静姝的担心不是没有道理的，而且，证实的太快了。
“京城发现天花案例了。”
宁静姝心中瞬间乱成一团麻，还没理清思绪，孙正谦已经从外面疾步走进来了，脸色也是说不出的难看。见两人相对而立，表情并没有比他好到哪里去，心中明了。
“你们也听说了，现在怎么办？。”
怎么办，在这里，实际上能顶用的就是宁静姝，他，勉勉强强算得上一个，两个人支撑这里就已经够辛苦了，再加上京城，那就已经不是简单的人手不够的问题了。
宁静姝拳头攥的紧紧的，深吸了两口气说道：“我要回京城。”
说她冷血也好，说她无情也好，她只知道，京城里有她在乎的人，哪怕丢下这些人不管，她也无法对可能遇到危险的弟弟妹妹置之不理。
秦许眼神微动，并没有说话。现在，他没有左右她选择的权利，也不想左右她。而且，人都是有私心的，他的爹娘，也在京城。
孙正谦嘴唇蠕动了两下，才像是下定了决心似得说道：“你们回去吧，我留在这里。”说着，苦笑一下，说道：“我虽然只跟你学了一点，但是也知道这病的精髓就是有什么症状就治什么，交给我，放心吧。”
放心？怎么放心？你年纪都这么大了，现在又正是人痘发作的时候，把你一个人留下来，怎么可能！
好在这个问题不用她纠结太久，就有人给出了答案。
皇上手谕下来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