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句话算是掐中了大家的命脉。都是一等一的酒楼大厨，谁不是心高气傲，谁不是对自己的手艺莫大信心？瞧被她说得，像是不敢接受这条款似得。
蒋东来直接表态，说道：“东家想改就改，这个我没意见。我是凭真本事吃饭的，也不怕你按照真本事来给钱！”
所谓有一就有二，他率先表明了态度，其他人不管心里怎么想，反正面儿上是都跟着一起说没问题了。
看着她三言两语就将有些犹豫的大厨们都给说动了，有还拍着胸脯像是宣誓似得说以后一定会拿的比以前的月钱还多，郭掌柜觉得，自己真是小瞧了这位新来的东家，先是拿出专业的态度让这些大厨们心服口服，现在又能掐准他们的弱点，一击中的。
不过说起来，她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只是以前从没人干过，要按这么算一算，还真是如此。多劳多得，这些人各自较劲，说不准酒楼的生意都会更上一层楼。也不知道是谁想出这个主意，脑袋瓜子着实好使。
郭掌柜不动神色的看了一眼宁静姝，心中更多了几分较量。或许，接下来这个看起来更不合理的内容，也能被接受呢。
“大家稍安勿躁，既然第一点大家都没什么意见，我们便来说说第二点。”
郭掌柜伸手示意了一下，等到周围安静下来，才继续说道：“这第二点，便是今后会推出药膳系列和素斋系列，做菜的方子东家会给我们提供，只不过，想要学习这些方子，还得重新签一份契约。若是不想学习也没关系，大家仍是做自己擅长的就行。”
“什么契约？”叶申明之前听他说过宁静姝的身份，是位女大夫，那这药膳想必也是出自她之手吧？若是以前他定然不屑，但是宁东家今天点评的时候甚是专业，也让他多了几分兴趣。
郭掌柜看了一眼宁静姝，见她还是没有任何反应，仍是挂着浅淡的笑容坐在那里，漫不经心的喝着茶，只能无奈的叹口气，说道：“大家也都知道，菜方这种东西，讲求的就是一个秘字，若是人人都会，便没什么稀奇的了。所以想要拿到药膳方子和素斋方子，就要先签署一份保密协议。保证终生不能外泄这份方子，而且不得主动请辞，若是因为某些原因被辞退了，十年之内不得在任何地方做厨师。若有违反，按盗取方技罪处理，打死不论。”
“什么？不得主动请辞，就连被辞退都不能做厨师？这，这哪里有这样的规矩啊。”
“就是，这也太不合理了吧，这本就相当于把人都卖给这个方子了吗？”
“对啊，打死不论，这是什么规矩？这怎么能同意呢！”
不出郭掌柜所料，他话音刚落，那群厨师们就炸开了锅。
蒋东来、叶申明还好点，都没有开口，只是眉头皱的紧巴巴的，显然也很难理解。剩下几个大厨反应更为激烈。要是真论本事，他们都不及蒋东来他们三个，年纪也都不小了，眼看着也没有什么进步空间了，这会儿听到秘方，谁不想要？这于他们而言，就是翻盘的唯一机会啊，但这条件未免也太苛刻了些吧？
还有一些小学徒，也是面面相觑，他们也很是纠结。整日里看着师傅把秘方看的跟宝贝似得，教他们的时候也总是有所保留，也能明白秘方的重要性。但他们年纪都不大，这一纸条约下去，一辈子都得搭在这儿了。现在看着这珍馐阁是数一数二的好地方，但是来日方长，未来的事情谁说得准呢。
“哦，还有一点。”宁静姝转动茶杯的手微微一顿，抬起头来。
“忘了说了，酒楼每个月都会进行评比，内容嘛，也很简单，就是你这个月卖出去了多少盘菜，为酒楼挣了多少钱，从高到底，每半年集中统计一次，若是其中有三个月垫底儿的都是同一个人，恐怕就只能请你另谋高就了。综合成绩排名前三的，另有嘉奖，到时候视酒楼营业额来定，酒楼赚得越多，给你们的奖励就越多。可能理解？”
见众人点头，宁静姝又继续说道：“当然，学习药膳和素斋的人不算在其内。他们的奖惩另有标准。”
不算其内？几个学徒脸色都有些松动。
方才听她说半年内有三个月垫底的是同一人，就得卷铺盖滚蛋，他们心里都很是忐忑。按做的多少来算钱的话，原本那些大厨们不愿意做的小菜说不准也会重新开锅，那时遭殃的只会是他们，若是无菜可做，一不小心就垫了底儿，以后去哪里找事儿做？可若学习药膳和素斋的人不算在内的话，他们就不用担心这个问题了。
可是，他们都是师傅的徒弟，没得到师傅的允许，这。
宁静姝不着痕迹的打量了一下众人的脸色，心里也多少有谱了，好整以暇的坐在那里，等着他们开口。
从一开始，她就没把目标放在那些大厨身上，他们虽然说手艺好，但却并不是最合适的。没了珍馐阁，他们还有很多地方可以去，凭他们的手艺，到哪儿都是别人争着抢的人。将秘方交给他们，风险太大了，初来乍到，宁静姝对他们的为人又不了解，自然不可能相信他们。再说了，人都有弱点，就算他们人品不错，谁能保证不会被弱点所制呢？
相对而言，想要培养几个听话的小学徒就容易太多了。
没一会儿，便有人率先站了出来，那是黄兴手下的一个小学徒，名叫黄强。
“我，只要我师傅同意，我就学！”
这年头，师傅如父，还是很重视传承的。宁静姝点点头，说道：“当然，一切凭借你们自愿，若是没人愿意也没关系，我重新找几个愿意来的就是。”
“师傅。”黄强看向宁静姝，忍不住咽了咽口水，有些胆怯。
在他站出来的那一刻，黄兴的脸色就是一变，不过下一瞬间也不知是想到了什么，眼神闪了闪，说道：“你自己愿意就好，我虽然是你师傅，也希望你能更好。”
听到这话，叶申明忍不住冷哼一声，也是大手一挥说道：“安子，你自己看着办，我不干涉，你要是还愿意跟我学，我就教你，要是不愿意，我就只当看错了人，重新找个徒弟。”
马安连忙摆摆手说道：“我哪儿敢啊，师傅，我永远是你的徒弟。”
蒋东来也说：“你们俩自己看吧，秘方这东西虽然好，但是一定要想清楚了，这东西一签可就是一辈子的事情了。”
于川和陆辉对视一眼，都有些犹豫了。
宁静姝轻咳一声，说道：“你们的师傅还可以是你们的师傅，这个我不会强求的，不过我会另外派一个人来教你们药膳的做法，她做菜的手艺不如你们师傅，但药膳还可以。如果你们师傅不介意，你们完全可以各取所长。”
话都说到这份上，已经有足够的诚意了。
黄强当即表示愿意，于川和陆辉对视一眼也跟着同意了，马安倒是挠挠头，还有些拿不准主意。其余几个厨师的学徒也站出来表示没问题。倒是有一人出乎宁静姝的意料之外，便是其中一个名叫罗大刀的精瘦厨师，也站出来表达了自己的愿意。
“你们可想好了？”宁静姝再次确认：“这条约的内容，既然都知道了，也该知道这可不是什么过家家的游戏，说停就能停的。若是有一日我发现你们违背了这份条约，后果我想不说你们也应该清楚。”
听到这话，罗大刀有一瞬间的犹豫，便点头说道：“想好了。”
其他人多也是如此，只有黄强脸上显示出了犹豫不决的神情，偷偷瞟了一眼黄兴，似是还有些不确定。
“能够接受的人，来郭掌柜这里报个名字吧。从明天开始，就会有人来教你们做药膳和素斋，其余的人从明天开始就不用过来了，一个月之后这里重新开业，你们再继续回来。这一个月时间你们的月钱还是按照酒楼未停业的时候来给。”
宁静姝重新抽出一张纸交给郭掌柜，看着他复杂的面色也只是微微一笑。看他年纪不小，不是应该活久见，知道一切皆有可能吗？这么惊讶可不好。
统计很快完成，秦许和莫云莫雨两兄弟也早就吃完了，宁静姝象征性的问了问他们可有什么意见，结果自然是没有的。一切完成，打道回府。
本还想带着莫云莫雨两兄弟去布庄看看，谁知道这俩就跟不食人间烟火似得，只是默默地用那两双懵懂纯白的眼睛看着她，然后，宁静姝就只能挥手说拜拜。让他们一起参与的想法，还是想想就算了吧。
饭点刚过，街上没有多少人，宁静姝和秦许慢悠悠的逛了一圈，权当消消食儿。原还想着让他介绍有没有什么好一些的布庄成衣店，结果看看他一脸茫然的表情，还是果断放弃了，不过幸好还有冬婶这个神助攻，倒也不愁。
来这里这么久，冬婶一刻都没闲着，结识了不少人，也知道了不少京城的消息，哪里的东西最好，哪里的最实惠，哪里又出了什么新鲜事儿，都是一清二楚。那天听宁静姝说起想开酒楼，还特意来给宁静姝讲了一下京城里各个酒楼的情况。宁静姝便将要问的全给问了，逛完一周才不紧不慢的奔向主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