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雅看见萧峰朝着宾馆方向小跑而来,她的心尖处猛地一痛,眼泪似决堤的湖水,又猛又急地滚出眼眶,顺着脸颊往下淌。
她纤细的身子僵滞地在窗口,模糊的视线里,那抹熟悉的身影进了宾馆,她看不见他,才狠狠地咬住唇瓣,逼着自己压下心头那股窒息的痛,紧紧地抿了抿唇,擦了泪水,又连做了几个深呼吸,让自己平静下来。
很快地,门外就响起急促的脚步声,接着,是敲门声。
萧峰的声音,隔着门板传来:“雅儿!”
苏雅重重地吸了吸鼻子,又抬手,狠狠地抹掉眼里的泪水,眸光定定地望着那扇朱红的门。“雅儿!”又是一声轻唤,带着一世的深情,也揉进了令人窒息的痛楚,隔着门板钻进她耳膜,似刀子划过心脏,看不见血,却疼得让她难以忍受。一次比一次微弱,一次比一次无力。这种无力感真的让他喘不过气来。
她拖着千斤重的脚步走过去,给他开门。
门外,萧峰度秒如年。
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恐慌过,刚才在楼下,听见她在电话里说离婚的时候,他只觉五雷轰顶,那一刻心头有什么东西轰然倒塌了。头顶上的阳光也倾刻间失了温度,他像是置身在冰天雪地里说不出的冷。
苏雅走到门口,伸向门把的手,止不住的颤抖。似乎是用了所有的力气,才握住了门把,缓缓拧开。
门外,萧峰英俊的眉宇倏地映入眼帘,她心口,骤然一窒。
刚才他在楼下,她看得不清楚,可是现在,他就站在她面前。
熟悉的眉眼,熟悉的气息,熟悉的眼神,一切都熟悉得让她泪水往外钻,只是又有什么是不同的。
她熟悉的萧峰一向睿智冷静,沉稳淡定,就算天塌下来,他也能从容应对。
不像现在,他英俊的脸上写满了焦急,他深邃睿智的眸子发红,他一向温柔的眼神刻着痛楚,连他的呼吸,也比平日多了一分急促和不安。所有的一切,既熟悉又陌生,她看着这样的他,刚忍住的泪水,又滚落了眼眶。
她不想被他看见这个样子,泪水滚落的刹那随时转过身去,下一秒,她身子落进一个温暖的怀抱,他从后面紧紧地抱住她,哽咽地声音落在她耳畔:“雅儿!”温柔又细腻的唤声。
苏雅身子一僵,脚下忽然被定住了。萧峰只是抱着她,只是喊了一声‘雅儿’,后面的话,竟然说不出来,他就那样紧紧地抱着她,深深地呼吸着她身上的味道,感觉着她在怀里的感觉,似乎只有这样心里的恐慌,才能稍稍的减轻一分。
有好长一段时间,室内都寂静无声。
苏雅摒住了自己的呼吸,纤瘦的身子僵滞在他怀里,忽然,一滴液体落进她颈项,似滚烫的铁水落在肌肤上,烫得她身子猛然一震,大脑却像是没有接收消息。身子僵了僵,她才终于反应过来,惊愕转头。
看清落进自己颈项的液体来自何处时,她心顿时疼得一阵窒息,不敢置信地睁大了泪眸,怔怔地,看着眼前的男人,看着他噙着泪水的眼。
有那么一瞬间,她大脑只剩下一片空白。
他竟然哭了!
哭了?
好长时间,这信息才传递到大脑神经,她心里窒息的疼终于表现在了脸上,她眼里破碎出一抹心疼,强忍的泪水滚出眼眶,她无所觉,只是颤抖着手朝他脸上伸去。
萧峰不说话,也不动。他深情地看着她,心疼到了极致,才会在她面前落下泪来!
她的手颤抖地伸到他脸上,指尖,冰凉!那丝冰凉渗透他脸上的肌肤,直直钻进他心脏,他的心,又是狠狠地一阵疼痛,噙着泪意的眸子里,有什么席卷而来,在眸底翻滚着,犹如涨潮时的巨浪……她冰凉的指尖缓缓上移,轻轻擦掉他脸上的泪水,他依然不说话,不知是不晓得该说什么,还是等着她开口。
萧峰知道,就算苏雅提出离婚,她心里依然是爱着他的。
他心疼到舍不得离开,希望她可以再坚强一点,把那些事,看得淡一点……即使生命会短暂的终结,也想让她相信自己终究会一直陪着她。
苏雅的动作很轻,很温柔,青葱白嫩的手指轻轻擦试他眼角的泪水,似乎是要通过这样的动作,无声地告诉他,她有多爱他。
她专注而固执地给他擦着泪水,全然不顾自己泪流满面,颤抖地开口,轻唤他的名字:“峰。”
萧峰薄唇紧紧地抿着,眼泪擦干的那刻,他越过她纤细的身子,看见了屋子里,铺满了一地的报纸。
他眸光遽然一痛,高大的身躯也跟着一僵。苏雅转头,看了眼一地的报纸,扯动嘴角勾起一抹悲凉怆然地笑,看得萧峰心头一紧。
她自嘲的声音带着哽咽,一字一顿,似重锤敲在萧峰心上:“萧峰,在这之前,我是真的以为自己可以为你再生一个孩子,只是当我知道事情的真相后才知道自己有多蠢,连生命都会终结的我,竟然会傻傻的期盼着与你的未来。”
萧峰眸光狠狠一缩,反手关上门,伸手扣住她的手,将她拉进怀里紧紧地抱住,似乎要将她揉进自己身体里,心疼而自责地解释着:“雅儿,不是你蠢,是我不该骗你。如果你因为我的欺骗而生气,那我想向你道歉。”
他话音顿了一下,内疚地说:“雅儿,对不起!对不起!”
“我没有生气,真的……真的没有……”苏雅觉得,自己每说一句话,都用尽了力气。
他每说一句话,她的心就疼上一分,她突然想挣开他的怀抱,可是,他抱得很紧,很紧,她挣不开。
“那你告诉我,为什么要离婚,就因为你不能一直陪着我吗?你还记得吗?我们都向对方承诺过,一定不会说离婚的,现在你竟然因为这样就和我离婚吗?”
萧峰抱着她的力度,一点都不松。
他的声音,低沉温柔中带着让人无法摆脱的深情,幽幽地落在她耳边,似提醒又是控诉:“你说,有许多夫妻,当他们发现爱着彼此却发现时间不够了,那我们有这么多时间,我们又这么相爱,为什么我们不能把握这时候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