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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章 屠村

世上重名的地方很多,但桑羊村却只有一座。

这里只是北川大陆上一个渺小又普通的村庄,虽然偶尔闹鬼,但大家也不怎么害怕。

所以,桑羊村的居民长长久久,都是和乐而幸福的。

一朝飞上枝头成了凤凰的小侍卫江休,在获得了苏家族长的同意后,拎着自己的包袱回家探亲。

这天刚好是桑羊村赶集的日子,平日里这条路上都会熙熙攘攘的出现很多小贩,可他一路走来,却连半个人影子都看不到。

江休有些纳闷。

不过很快他就被自己安慰了,或许是改了赶集的日子也不说定哩!

他又开心的往前走。

前方是个很小的树林,里面经常潜伏一些黑乌鸦之类的小怪,寻常村民若不是赶时间,都不会走这条路。

江休归家心切,仗着自己有点本事,就走树林抄近道。

从走进林子开始,他就觉得不对了。

林子里一片死寂,除了他自己走路的脚步声,就再也听不到别的动静了。

就好像,没有半点活物似的。

江休被自己这个想法吓了一大跳,心里莫名的生出不安。

他放快了脚步,径直朝桑羊村跑去。

他刚跑过一条山弯时就愣住了,那里居高临下,可以将整个村子看得一清二楚。

他清晰地看到,村里的屋舍正在燃烧,几乎每一栋房子上都冒着浓浓的烟,每家门口的空地上都躺着尸体。

少年呆立半晌,茫然地抬起头望向天空。

“爹!”他陡然醒悟过来,狂奔而下。

刚一跑上街,浓重的血腥味便扑鼻而来,江休抑制住心里巨大的恐惧,不去看那些尸体,只拼命大喊:“有人吗?还有活着的人吗?”

可回应他的只有死一样的寂静,间或传出一两声劈哩啪啦的燃烧声。

他的一颗心已经掉到了谷底。

爹娘还活着吗?

还活着吗?

还活着吗?

他茫然地重复着这个问题,可越是临近家门,他的脚步就越来越慢,心就越来越颤抖。

那条短得只有两三里的街道,他却走了很久。

家里的大门没关,站在外面能将屋内的景象一眼看清。

“爹!”他嘶喊一声,跌跌撞撞的扑了进去。

里面的惨象,让人不忍直视。

苏家人的办事效率的确快,没一会儿,一批精锐就集结在苏府门口。

苏承分别给他们安排了几条线路,交代大家分头去找,一见到人,不管三七二十一,就算敲昏了,也必须给带回来。

最后,苏承上马,正欲打马扬鞭时,戍守西城的侍卫队长铁锋突然有禀。

苏承居高临下,一脸不耐烦的打断他:“铁队长,我弟弟丢了,没时间听你絮叨,赶紧回西城去。”

铁锋年已不惑,人如其名,是个铁骨铮铮的汉子,从来跪天跪地跪父母,十四岁来到苏府,这么多年,连对着老族长苏百城都没有下跪过。

但此时,他却跪在苏承的马前,用身体挡住了这位当家人的去路。

他声音嘶哑,带着一股铁锈般的沧桑:“族长,这件事,比珂少爷的命更重要。”

苏承心中一震,忍不住看了铁锋一眼。

然后他吩咐部下在门口待命,自己则带着铁锋进了议事厅。

刚进门,苏承便迫不及待地道:“铁队长,希望你能说点像样的事情出来,否则我真不知道是该罚你危言耸听,还是该夸你为了西城的防护呕心沥血!”

铁锋不愧是铁锋,没被他这句半酸半嘲的话难住。

他用一如往常的简洁交代了整个事情:“桑羊村居民一夜之间被屠杀殆尽,我确信那是军队所为,人数不少于三百人,但我亲自带着精兵前去寻找,却连一个人影都没看见。”

“什么?”苏承皱起眉头,“你是说西城十里坡外的那个桑羊村?”

他的神色有些迷惑,显然是还没有反应过来。

仿佛是被一种彻骨的疲惫击穿了一样,铿锵了半辈子的铁队长终于叹了一口气,用更简单的话语重新解释了一遍:“一支将近三百人编制的军队,在离我们不到十里开外的地方,屠杀了一整个村子,然后消失了。族长,您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苏承已经慢慢听懂了,一种从未感受过的恐惧弥漫上他的心头。

片刻,他彻底反应过来。

毕竟是一族之长,整个融雪城的安危都压在了他的头上,就算再惊慌,他也必须让自己冷静。

苏承声音清晰,看着却像是有些失神:“一整支军队在我们的视线里出现了又消失,他们不可能只是为了屠一个无关紧要的村子,肯定还有更大的阴谋。铁队长,将融雪城所有侍卫队集拢,我要议事。”

铁锋面无表情:“是。”

一只雪白的小鸟突然从天而降,落到院子里那棵身残志坚的老桑树上。

“啪”的一声,那枝桠不堪重负断掉了,小鸟也跟着掉了下去。

楚莲瞥了一眼那只傻鸟,什么废话也没说,直往外走。

一泽却走过去把鸟抓在了手里,道:“这是雪鸟,专门送信的,瞧瞧看,能不能收到一点好消息。”说着便去抠小鸟的嘴。

楚莲这才发现,原来那鸟的嘴巴里竟然藏了东西。

一泽将一张小小的纸条取了出来,一眼就扫到了底,脸色顿时变了。

楚莲立刻将那纸条接过来,一看,顿时倒抽一口凉气。

纸条上面写着:桑羊全村被屠,敌人不知去向。

楚莲只觉得眼前居然有点发黑,猛地一转身,却被一泽拉住:“你想做什么?”

楚莲:“我要去看看!”

一泽:“一起去,苏承派来的人说,苏珂正是从西城出的,此时恐怕正好到了那里,我们得赶快。”

破晓,朝阳正好。

但这座小村庄却拒绝了阳光的恩惠。

最后一片残雪也化在了烧焦的土壤上———村庄已经死了。

楚莲与一泽骑着马,缓缓地行走在街道上,目之所及,无不惊悚。

他们没有找到一个活人,包括不久前才在这里安家的九叔一行人,都已经变成了焦土。

心在哭泣,可脸上却一片麻木。

一泽想要握楚莲的手,却被她打马一步向前去了。

这时,村庄的另一头传来了响亮的铁蹄敲打对面的声音和车轮的嘎吱声。

楚莲回头与他相视,二人立刻朝声音出处奔去。

一大队人马与数十台战车,在村南入口处骤然停下。

拉着战车的,全是上身人形,下身兽形的妖兽,也叫半兽。

这队人马煞气腾腾地停在那里。

“阿斯,这村子怎么回事?”其中一个领头的男人问道。他身着黑色武士服,狰狞的长相与颀长的身形十分引人侧目。

旁边那个叫阿斯的男人苦笑:“不清楚,好像人都死光了。看来只有继续赶路了,对吧,少爷?”

楚莲注意到,说话这人脸上虽然一副无可奈何的样子,但细若丝线的眼睛里却泛着一股漫不经心的凶光。

“报!”一个小兵从另一个路口跑出来,跪在丹河面前:“属下查探完毕,全村无一人活口。”

“没有活口?”丹河抬手便拔出了身上的佩刀,指着那个小兵,脸上带着显而易见的暴戾,“那你瞧瞧后面,那一男一女是什么?”

小兵乍然回头,发现不远处果然站着俩个人,相貌十分出类拔萃。

“喂,你们两个给我过来。”丹河冲着楚莲与一泽喊了一声。

这厢二人对视一眼,都不约而同的想道:就是他们杀了这里的人?

丹河显然是个急性子,见他们没动,便又大喊道:“你们是谁?怎么会出现在这里?这村里的人是不是你们杀的?”

楚莲与一泽同时皱眉。

斜角里却突然冲出一个少年,话都没说一句,手里的长刀劈头盖脸就朝着丹河打去。

丹河反应着实够快,他提起自己的佩刀,反手就是一格,刀锋相撞,就听得“锃”的一声。

少年俨然就是江休,他自习武以来,还是头一回真正在近距离实战中遇到厉害对手,他不退反进,正要再接再厉。

“江休住手。”一声爆喝骤然响起。

江休听着那声熟悉的怒喝,茫然停下了手中的动作。

丹河这才看清,原来攻击自己的,竟然是个半大小子。

赵癸从不远处奔过来,先对不远处的楚莲点头致意,随后立即向丹河单膝行礼:“丹河少爷,赵癸管束下属不力,冒犯您了!”

江休双眼赤红,恨道:“队长,肯定是他们杀了村子里的人。”

赵癸神色一动,手却紧紧拽住江休,“你胡说八道什么,知道这位是谁么,他是夫人的亲侄儿,恒霜城的少城主。”

丹河听了江休的话,虽然生气,但也没跟这个小孩子计较,算是给了赵癸一个面子:“赵大队长,你怎么会在这里?还有,这村子又是怎么回事?”

赵癸面露奇特之色,站起来道:“桑羊村隶属融雪城管辖,此事关系重大,赵癸不敢擅议,不过丹河少爷为何又会带着大部队前来?敢问你们是何时来的?”

丹河顿时大怒:“好你个赵癸,还真敢怀疑到老子头上?你说老子杀这些土包子做什么?再说老子也是刚刚才到,你难道没看见么,老子的队伍连队形都还没乱。”

赵癸:“不敢,那请问丹河少爷这是要去哪儿?”

一泽在旁边扑哧一笑,这个赵癸,还真是个杠头。

丹河没好气地瞟了那边仿佛在看戏的俩人一眼:“老子要进融雪城。”

赵癸面色一紧:“丹河少爷可否解释进城缘由?”

丹河坐在马上,整个人都在冒火,忍无可忍一刀就朝着赵癸砍了下去,不过那刀意却在半空收敛,赵癸也发现了,所以站直了身体任由他砍。

江休脸色发白,正要去抢,那刀却在赵癸头顶一寸处停下,江休丹河悻悻然撤刀回去:“半夏城发生内乱,半夏的老爷子泣血求援,信在这儿,你自己看。舅妈前几天来我们那儿小住,这事她也知道,同意让我们借道融雪城,为防发生这种状况,也留了信函,自己拿去看。”

赵癸脸色稍缓,接过两封信函,从字迹到内容,从签名到印章,都看了个仔仔细细。眼看丹河又要发飙,赵癸这才把信函还回去:“既然如此,请丹河少爷即刻进城吧!”

丹河怒意盎然地扫了他一眼,这才慢吞吞的打马向前,走了几步突然又回头指着楚莲与一泽道:“那边那个小白脸和狐狸精究竟是干什么吃的?贼兮兮的样子,一看就不怀好意。”

楚莲:“.......”

一泽听了这话,不但没恼,反而还有些开心,因为在他看来,只有那些长得好的,才有资格叫小白脸和狐狸精。

赵癸委婉介绍道:“那两位都是我们融雪城的贵客,连族长都要礼让三分,如今是因为我家小公子的事,才来到此处,与村民被屠一事无关。”

丹河哼了一声,没接这一茬。

队伍立刻浩浩荡荡的朝着融雪城前进了。

楚莲一直盯着丹河旁边的男人的背影,那人除了开始说过一句话之外,就再没有出声,像透明了似的,但他给人的感觉非常不好,或者说.....不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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