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阳飞的死给她心里埋下了一个阴影,只要一想到那个顶天立地的男人,她心里就有一种说不出的难受,而更关键的是,她隐隐觉得,欧阳飞的死,恐怕会给帝都朝堂带来震动。
她猜测得没错!
朝堂里,此时正在酝酿着一场阴谋,且还与她八竿子能扯上一扯。
虽然帝都长老元里一群老不死们跟赫连霄已经多年仇怨,但到底尊其为一国之君,明里暗里还是让了几分,惟独褚家的人一天到晚忙活着要将赫连霄拉下皇位。
眼下,由皇帝一手提拔的古一泽“尸骨无存”,保皇派的欧阳大帅又身陨南荒,带出去赤风营全部折损,皇帝此时身边只剩下一干文臣,岂不正是下位的好时机?
褚家的确很会挑时机!万般诸乱,始于一个小阴谋。
这日,天朗气清,谁也没有想到的一场风暴已经逼近了帝都皇城。
一名破衣烂衫的男人跪在了帝都钦理司门前,递上了一纸状书。
钦理司的主官朱晨看到状告后,连眼睛都直了,然而他还没来得及吭声,那张薄薄的纸稿便落入了副官褚之崖的手中。
褚之崖是褚家的旁系子孙,在钦理司虽没有太大的实权,但背后靠山巨大,朱晨时不时都得吃他一些暗亏。
褚之崖不疾不徐地看完了那纸状书,将面前跪着的人上下打量了一遍,然后才问:“你是什么人?再说一遍!”
那跪倒在地的男子显然只是受人之命,本身根本受不得任何威逼恐吓,被褚之崖那么不冷不热的问一句,顿时四肢伏地,有些惶恐地道:“草民乃是先朝白薇公主之后人,多年前,公主惨死,我们家族因怕受到牵连,才举家搬迁,逃离帝都,一直隐于民间,本以为只是先家大人的杞人忧天,谁知多年来,草民家族一直不断受到莫名人士追杀,如今,偌大的家族只剩下草民一人活着,草民贱命一条不足挂齿,也不怕再受到什么迫害追杀,但不得不将此奇冤昭告天下。”
一大波的漏洞扑面而来,连朱晨都有些不忍直视了,尽管如此,他还是本能地意识到了事关重大,急忙大声喝道:“大胆刁民,胆敢在此胡说八道,先朝白薇公主自幼被云梦族族长抚养成人,何时跑出什么家族来了,云梦一族乃是世代矮人,你是矮子吗?你是吗?”
那破衣烂衫的男人茫然抬头,看了钦理司主官朱晨一眼,随即又低下头去,慢慢道:“公主并非云梦族大父亲生,乃是由草民先家所出,只因家境贫困,才将公主遗落人间,后来公主荣登圣雪朝的皇位,便将先家寻了回来。”
“放你娘的狗屁.......”饶是朱晨这样欺软怕硬的怂货,此刻也有些被激怒了,当真是欺负死人没法说话是吧?反正白薇公主都死了一百年了,真真假假,还不由得他们胡说八道?
然而他一句脏话还没有骂完,身旁的褚之崖已经将他的话音截断了:“不妨先听听他怎么说,倘若真是离奇太过,我们便处置了也无妨。”
朱晨惊讶地看了他一眼,意思很清楚:就这么一个破绽百出的谎头,还需要往下听吗?
想归想,他却不能违逆褚之崖的意愿,只好冷冷地对地上那男人道:“把你知道的都老实交代出来,若有一字胡言,别想走出这钦理司了。”
地上男子以头抢地,口中道:“草民今日走进这钦理司,便是提着项上人头来的,岂敢有一字虚言,倘若世间还有几分真理,便不会任由草民蒙受奇冤。”
“你且说罢.......”朱晨额头青筋直跳,直觉就要坏菜,但却只能眼睁睁看着。
那堂下跪着的中年男子清了清嗓子,慢慢地道:“草民要状告本朝先帝赫连曜,勾结龙族妖人,下毒谋害先朝白薇公主一事———”
朱晨惊呆了。
钦理司所有在场的官员,也都呆了。
半晌,朱晨才想到,不管接下来的话是如何,都不能任由此事发展,他声音干涩地开口道:“给我......给我拿下此人,将他关押。”
“慢着!”褚之崖阻止了堂内侍卫正要走上前的举动,继而,转向那跪在正堂中的男子,道,“你继续讲?”
“褚之崖,你给我闭嘴!”朱晨此刻已经顾不上是否得罪自己这个颇有权势的下官了,脑子里全是赫连霄那张暴怒的脸,眼角一阵一阵地发抽。
他几乎是梗着脖子吼道:“此人妖言惑众,给我拿下,关到地牢里......”
“大人!”褚之崖似笑非笑地打断了他,“朱大人,钦理司难道连几句真假的话都分辨不出来吗?还是说,大人有什么难言之隐,不敢听他说下去呢?”
难言之隐个屁!
朱晨虽然是个怂货,但同时也是鬼精的人,听了褚之崖这番话,立刻就明白自己无法阻拦了,只能任由此人将这泼天的祸水继续往外倒。
破衣男子将腰板挺直了一些,他面黄肌瘦,身形消瘦,脸上带着疲容,同时眼神中又有着说不出的决绝之意:“我朝先帝赫连曜爱慕我族先祖白薇公主,却不为公主所喜,爱而生妒,且潜伏在公主身边,日复一日地用毒药,最后导致公主陨灭,而赫连曜,则成功蒙蔽了朝中一干忠臣,顺利登上了皇位。”
朱晨听了这两句,整个人几乎都要炸了,假冒先朝君王的亲戚也就罢了,还攀扯上了我朝先君,他觉得自己的官场生涯也快要终结在此人手里了。
转头一看褚之崖,没想到那人竟然眼光灼灼地望着那男人!
朱晨眉头一跳,总觉得这件事不像那么简单。
不远处的古宅中,正在用午膳的楚莲莫名其妙地打了一个喷嚏,她狠狠地揉了揉自己的鼻子,纳闷道:“谁在说我的坏话吗?”
林管家在一旁笑道:“这是有人在惦记着小姐呢。”
楚莲望他一眼,没接茬,其实她心里一直还在考虑要不要告诉林管家一泽没死的事,但又觉得毕竟还没有亲眼看见人,心里又有些吃不准。
想到这里,她便无端地生出一股烦躁抑郁来,那人明明就没死,干嘛不回来,非要躲在外面呢?真不知道在盘算些什么?
只不过还没等她想出个所以然来,仅仅就在一天后,京都之中,已经炸锅了!
谁也没有想到,就那么一个衣衫褴褛,自称是白薇公主后代的乞丐男人,竟然轻轻松松地就将本朝先君赫连曜曾经干过的那些缺德事全部抖了出来,现在,所有人都知道,赫连家族是靠着背叛与杀戮上位的,一时之间,全城哗然。
这场波澜其实并不算大,毕竟都是一百年前的陈芝麻烂谷子事儿了,但赫连曜是本朝先君,岂能由得人随意“造谣”羞辱?各大家族自然不会坐视不理。
尤其是北堂家,虽然这场波澜看似闹剧,但北堂长老处世多年,早已练就了一双火眼金睛的好本事,当这个事端刚刚现出一点苗头来的时候,他就已经嗅到了阴谋的味道。北堂家族在圣雪帝都扎根多年,无数利益牵扯,若任由事态发展,指不定会惹出什么大祸来。
北堂家族中,年轻一代的主事人几乎有一大半都聚集在了大堂里,共同探讨此事端的动向。
就连北堂青秀那个整天只知道宴请宾客吃喝玩乐的爹都在皱眉苦思,可惜事情毕竟才出了个苗头,纵使所有人想破了脑袋,也想不出个具体的结论来,只能继续派出府卫出去打探消息,而其余人,只能等着上午才进宫面圣的北堂长老带着消息回来,再做计较了。
古宅里,楚莲在听到这个消息之后,整个人都傻了!
世上还能有这么扯淡的事情么?白薇公主一世孤寡,死的时候连坟墓都没有一座,谁知道,百年后,竟然有人出来认亲戚?
这个亲能乱认么?这些人是疯了?
不过这都不关她的事,别人爱怎么闹腾就怎么闹去,她眼里心里就装着那么一个人而已。
所以,她实在不愿意在这么干等下去了,她想要出门去寻找一泽。
楚莲也知道自己这个行为有些不妥,虽已身怀绝学,但不该再轻易离开帝都涉险,以往数次,都是因为她过于任性才导致了严重后果,可是,她真的不能再等了。
感觉自己再这么傻等下去,早晚会疯掉,一泽到底是死是活,没见到人,她就永远不会心安。
好在此次她没有冲动得一走了之,而是先知会了林管家,林管家听说她要出门,倒也没怎么阻拦,这段时日,他是看着她每日在地下室里练功的,知道她有能力自保,所以便安安静静地替她收拾行李去了。
而北堂青秀那边,她反倒是有些吃不准,不知道对方会不会再次阻拦。
消息送过去没多久,北堂青秀就亲自过来了。
但是令楚莲倍感诧异的是,北堂青秀竟然也没有阻止她,草草地嘱咐了几句之后,就与她辞行,而在听说林管家给她定的是两日后的吉日出发时,还皱了皱眉,这副神态几乎让楚莲怀疑北堂青秀是不是急于让她离开。
好在她一心牵挂一泽,也没多想。
但就在临走的头一天,她却失眠了。也不知是怎么回事,整个晚上,眼皮都在不停地乱跳。